關於「CHEUNG LOK YIU[6D07]」

[6D07]

無題4

我一向也有戴錶的習慣,而我擁有的第一隻錶,是來自祖父臨終前送的,故我一直沒膽子戴它出去走走,不過我的惶恐,更多是來自錶的本身。它與時鐘雖說是異曲同工之作,惟前者可隨時隨地提醒着你,你的資本不剩得多,使你整天提心弔膽似的。

人越大,就越想它走慢些,走慢些…….可是,再慢,也會有到達盡頭的一天。

荀子有言:”以有涯隨無涯,怠矣!”這句話,以前的我並不懂,直到祖父因病逝去,我才悟了這個道理。可是,一個疑惑解決了,另一個結又隨即繫緊:若如荀子所言,那麼我們在時錶運行到最後一刻前,到底在追求些甚麼?

若為金錢,實是不智,因我們要花上多少輩子才可盡得世間財?若為名利,又是不智,因名利能帶進棺木嗎?大概只有後人對自己的評價才能峗立不倒,但是,你又敢說會你死後會有人記起你不?

但是,只要主流繼續不智下去,我們還是從眾的。

莊子有言,在這物欲橫流的年代,眾人都是重人輕己,人似乎忘了作為自己的天性,又或者我們以這個作為新的天性。我不知。

而莊子所說的,確實是殘忍而真實。別想搖頭否認,看你那為攢到一張入場券的樣子,看你那苦苦追求別人目標的樣子,再看你那失去本性的樣子,是不是荒謬絕倫卻又可笑得很?

最後,上述的問題,又產生了好幾個問題:人活着到底是為了甚麼?我們到底為什麼要活着?

可能,我們費盡一生,也找尋不到答案。

也有可能,這追尋的過程,就是我們活着的理由。

佛家說過,人一生,就是苦的過程,但這種苦,會伴隨時針停下而過去。

也許,我們庸碌半生,也不求甚麼,只求身歸塵土之時,能夠無憾地撤手人寰。

秋 至

秋天老兄,

今年的腳步好像遲了點。

那片屬於我的孤寥的黃葉,

怎麼有點點,有點點枯萎了?

輕輕劃過水面,

不驚亦不動,

就連時間老兄也停下腳步。

那張孤伶的長椅,

忽然提起眉來,輕輕的,

對我笑了。

很鬼魅,卻牽引着我那赤子之心,

進了秋天。

或許,只不過是或許,

我可能一直都找不到容身之處。

或許,只不過是或許,

要等待那片黃葉。

無題 3

人是一種很不可思義的動物,真的,單是人的情緒便可分為喜怒哀樂,若仔細再分類一下,其實人,還有千千萬萬種情緒,藏在我們心裏,當然,有好的,自然便有不好,但,那些是不是真的不好呢?

我們都常聽到別人說:"要打走那些不快。"為何要打走呢? 它們是我們的一份子,打走一個,還有千萬個,我們弱小而它們強大,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你反抗越大,它們對你的折磨更大,更痛苦,你踩得亦越深,最終,你墜入這無情谷中,誰也救不掉你。

而若果,你差不多跌進那谷中,你開始發現有一個代表光,一個代表暗的自己,別怕,這是很正常,你不是失常,你並不醜陋,但你務必記得,那兩個,都是你自己,他倆也有休息的時候,你本人也是,所以,容許他倆共存,容許他倆浮浮沉沉,容許他倆輸流代表自己,學會接受,學會共存,一切便會好起來,生活,或變成是可幸的痛苦。

毫無疑問,我不是一個典型的樂觀者,但我絕對也不是一個悲觀者,因為我討厭那些束縛,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該哭便大哭一場,該怒便大怒一番,該笑便放聲大笑,我不會強行抗拒它們啊。你說我不正常?在你眼中的我是正常才是失常吧?

人生就如情緒般,其實也不過如此,有到達顛峰的時候,也有顛沛流離的時候,你或會怨天尤人,於是,你不斷抗拒,你不斷掙扎,希望擺脫它,最終,你喪失心志。

但上天不只是作弄你一人,衪作弄我們每一個人,有些人能處之泰然,也許他們明白,沒有挫敗,人生一直一舤風順,就不算成長過,也不算活着過。

而確實,我們都是失去神性的阿基里斯,我們在低谷時,都會懊惱,都會感到無奈,而大家都必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要活着,活着到底是為了甚麼?

但,活着,從來不為甚麼,不為那些甚麼壯志理想,不為那些世俗眼光,活着,只不過是單純地為了活着,像田裏的草,怎除還是繼續尋找自己的生存之道,尋找自己的定位,和那些挫敗互相共存,接受自己的無奈,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這大概是人求生而不求死的天性,又或算是阿Q精神吧?

人到最後,確實可能一無所有,即使有過,也都和你那些悔恨,恩讎,快樂,失落……變成一堆灰燼,但人活着,也不過是為了與那些東西賭個氣,不願賭或是賭不過,也不要緊,只要告訴自己曾奮鬥過,曾努力過,曾活着過,那便算活着過。

足印

小時候,母親總是不在香港工作,不是歐洲,便是一大堆不熟悉的國家,大概每半年見一次,她也不會逗留太久。

也許,就在那刻開始,我學懂甚麼叫寂寞。

那時還沒有手提,我們唯一的連繫,便是透過信件來溝通,我那時還是不太懂為什麼要寄信,明明電郵早已普及了,不過也罷,每逢星期五,我總是狂奔回家,執起鉛筆,寫起週記給母親去,而母親總不要求我寫甚麼,但卻要求我每次都要寄一張自己的足印給她。

對此,我的小腦袋想不通原因,但王命不能違,於是,每逢星期五,我便和小伙伴,到家後的小山丘去玩,然後在濕軟的泥土上,如大人謹慎地蓋章般,輕輕地踩下去,再等個數分鐘,小心翼翼地移開,生怕鞋子的坑紋會弄花了,再拿出數碼相機,把足印拍好,接着把照片沖曬好後,便興高采烈地往郵局寄信去,每次,我都滿懷期待地等着母親的回信。

然而,不知道何時開始,朋友的話比父母的更重要,我怕拍足印這件幼稚的事,會給朋友嘲笑,會給朋友說點甚麼,我又怕掛念母親的情緒會顯露出來,給人說是孩子氣,於是,我漸漸沒有再寄信,也沒再把我的足印寄給母親。

這段寄信與收信的日子,隨着成長斷了。

直到,我獨自到了英國短暫留學,那時正好是臘冬的季節,英國那邊下雪了,我突然想起了拍足印那件事,於是,我一時興起,便走到雪地上,緩緩地踩在厚雪之上,把足印傳給了母親,我卻沒得到任何回覆,我只收到已讀,於是我隔天便致電給母親的助理,助理一來便是說:"你母親到現在還在談論這件事,真要命。"我不由得笑了,問:"甚麼嘛,不就是一個足印?" "不淨只呀,我想你母親收到的不只是足印。"

這句話,深刻地烙在我心頭裏去。

她透過我的足印,看到甚麼了?也許看到我長高了,去過甚麼地方了,走上了一條怎樣的道路,看我是不是掛念她。

而我,卻不曾察覺。

我追溯着自己那些足印,儼然已不少,但縮窄到我倆,翻遍了腦袋,也廖廖可數,我又想起那段期待着母親回信的日子,我的淚水早已湧出來,把雪都溶掉了。

但願在接下來的日子,不只出現自己的足印。

人 生

人在橋上走
酒在橋下流
人在橋下走
酒在橋上流

我們

都曾酩酊大醉過

都曾在如酒如夢中

清醒過

人生是怎樣的一齣戲

不知道

不過

無論是清醒還是爛醉如浘

我們都忘記

上半生那杯在橋上喝的酒的

滋味

即使在墓中的牙齒

也回答不了

乃至 我們都在如夢初醒中

看着熊熊烈火

在燃燒……

那時 我只不過有現在的身高的一半

你的存在在消失之間活生生地存在

我還記得

我們一片黑壓壓

只有你臉上仍展出笑靨

我曾問你

你會丟下我不

你答我

你以前當軍從不會拋棄戰友

那 你現在為甚麼拋棄我了

父親曾說你當了小鳥去旅遊

那 我要怎樣才找到你

為甚麼

他們跨過火盤 把你搬上輸輪帶 將你推進火爐那一刻

你便被否定了

我不懂

但當我想到你那淡然自若的微笑

當我感受到你那從未消失過的存在

現在

也許

懂了

我們每一人在這世界中,渺小得很。

我們常說要改變,改變甚麼?我們能像戊戌六君子般,改變國策嗎?不能。能像胡適般,不斷發表演說而令日軍偷襲珍珠港嗎?不能。

我們不是以上的大人物,我們只是我們。

這個世界充斥着各種仇恨,歧視,我們卻總有理由把這些東西包裝好,然後心安理得地做着。我們這些不屑活在這這樣一個社會的人,卻被這些人,說我們貶低他們的想法,試圖改變他們的想法,他們仇恨是有理由,所以不算歧視,不算貶低。

更可笑的是,有人告訴我,因為一小撮黑人所做過的事,便要用歧視的字語,去罵整個族群,說歧視一直存在,我們不該去追求沒有歧視的社會,不然世界會大亂,而我們根本無力去改變這一切,我們是普通人,該追求生活,不該追求甚麼理想。

我聽到以後,不由得苦苦一笑。

首先,我對一切歧視的言論我是不會尊重,而我是不是抬高自己?不見得,因為這種思想可謂普世價值之一,我想,每一個受過教育的人也會支持反歧視的價值。

科索沃戰爭正是因為種族歧視而發動的,簡單說一下,由於南聯盟政府對阿爾巴尼亞人實行種族歧視的不公平對待政策,導致一些的阿爾巴尼亞民族主義者開始武裝自衛,更演變成戰爭,人口大減,社會動盪,經濟衰退,還有美國各種槍擊案,我不多說,而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種族歧視而致大亂的例子,我也不知道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追求生活。

而我們應否因一小撮人的行為,將其提升到種族的層面?我不認同。我不是沒有受過歧視的苦況,而是我認為不是別人歧視我,我便要歧視他人,這種想法只會形成惡性循環。

最後,該友人說,我們無力改變世界。對,我們無力改變世界,這點我認同得很。但,代不代表我們不去做,不去爭取?我們都知道,香港要有普選,好比摘星般困難,但,不是因為一句不能改變,就不去做,就像東西徳統一前,一大班徳國民眾都說無法改變現狀。

對,我們不是大人物,也不能左右世界,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們能遏制這種腐敗的思想,即使我們渺小,但總會積少成多。

最後,我想用一句話,回應該友人:燕鳥安知鴻鵠之志?

自從與你分開,

我確實是成長不少。

從喝一兩杯,變喝十百杯,

從吸一口煙,變吸一包煙。

我的眼睛充血,

我的頭腦昏了,

只有這刻,

我的思緒才可與這破軀體分離,

好讓我忘掉你和我。

我何時搭上了只有兩腳的破椅?

不知道。

冷的水,冷的被窩,

我是你唯一的依靠,卻靠不住。

用煙,把這點冷灼在我的身上。

半生瓜

你有嚐過絕望嗎?

是苦?是甜?是酸?是辣?

不知道,這就像半生瓜一樣,

有人覺得鮮甜,有人覺得苦。

我嚐過的,味道大概是痛苦與解脫間。

解脫,

就像在汪洋大海中央看不見陸地。

你知道你會死,所以不懷希望。

我想,這個時候叫解脫。

因為你沒受苦——–

沒嚐過希望。

痛苦,

就像你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之中,

看到一片綠洲,你拼命走,拼命走,

卻發現是海市蜃樓。

我想,這個時候叫痛苦,

因為你嚐過希望—–

但原來是絕望的味道。

半生瓜的味道,我還是未能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