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CHEUNG LOK YIU[6D07]」

[6D07]

一個人

獨處,成了我現在最渴求的事。

小時候,總覺得和一群人一起活動才是叫「快樂」,做甚麼事也要一起,讀書要一起,逛街要一起逛,連呆着也要一起呆着,不然,若果單獨一人做任何事,便是「孤獨」。人大了,當然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卻驟覺一群人一起,對自己來說,是一件麻煩事,我總怕朋友遲到,總怕有人失約,「群體活動」對我而話,彷彿形成一道枷鎖,把我束緊。

判斷一個人的快樂,人們總是以朋友的數量來斷定,他們總覺得,一個人沒朋友,就不快樂,或是在人際關係的這個關卡中失敗。

有時候,我獨自坐在班房的一角,靜靜地看着同學臉帶微笑地玩在一起的場面,總令我忍俊不禁,只因看着他們微笑背後,總藏着一把刀,希望冷不防把所謂的「朋友」除掉,然後又擺出一副「別人肯定看不透」的樣子,實在可笑極了。我想,他們怎也料不到他們的面具還未戴好吧!嘿。

這樣的「群體活動」,恕我融入不了,不能參與其中,而我也不知道,我從何時有這樣的成長。

可是,一個人呆着,也不一定快樂。

我有時心中也叱感到害怕,害怕被人冷落一旁,被這世界遺忘,容入不了所謂的「主流社會」,顯得不合群,顯得自己格外孤單,孤身上路,或會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是彷徨,舉棋不定。

然而,獨處,還是我現在最渴求的事。

街道的喧囂,社會咄咄逼人的節奏,把這城市的人全都逼瘋了,一個人能夠獨處的時間變得更少,和朋友一起待着,最後也會拿起電話,進入自己的世界,不是我們不珍惜和友人相處的時間,而是不知不覺間,獨處的時間變得稀有,變得寥若晨星,或許就是這樣,讓我更渴望一個人靜靜地呆着。

我則樂於其中,一個人去感悟這不受別人干擾的世界,希望以一個新丁的身份,重新認識被我忽略的人和物。

這陣子,喜歡上一個人的修煉。

讀書生活太過壓逼,使我喘不過氣來,我便會穿起跑鞋,下街跑步,樹影在街燈的映照下,不斷穿梭在我的影子間,路旁的河映照着燈火璀璨的大廈,而我卻感受到和這世界隔絕得很,路人的吵鬧,我早已自動遺忘,進入一個人的冥想狀態,日間所想的問題,便會隨之彈出在腦海之中。

自己一邊慢跑着,單純地感受獨處的時間,迎面以來的風吹彿着我的臉龐,頭上的汗水早己沾濕了我的衣服,自己便會不自主地思考這些問題的答案,步伐逐漸加快,當跑到終點之際,答案卻不自主地彈出來,那個糾結也解開了,腦中的問題也隨之而消散,當我坐在一張長椅上,問自己為何會這樣苦惱時,我也不禁苦澀地一笑。對啊,其實沒原因吧!

看着在我身旁不停來回、超越我的「跑友」,他們同樣在追求一個人的獨處時間,還是像我一樣,希望去尋找答案,希望在這狹窄侷促的居住環境,得到平衡。我不知道,也許每個人的冥想狀態都不一樣。

我更喜歡上一個人四處攝影。

拿起相機,揹起一個背包,搭上一輛不知往哪裏的巴士,拿起相機,從鏡頭中觀察沿路的事物,從鏡頭下觀察,總會比裸眼看得更仔細,更清楚,然後感受着這社會的轉變,真正感受時間的流逝,拍下照片的一刻,才發覺自己有多久沒真正感受這種感覺。
我們總為要容入一個與我們格格不入的社會而煩惱,費盡一切也要顯得自己在這主流社會中,擔當重要角色。我們不斷努力地維繫所謂的「群體生活」,只因我們害怕自己的孤獨一面,而忽略自己真正的感覺。

獨處,並不可怕,有時一個人獨處更能感悟更多,更能尋找自己真正的一面。

 

鞋子•孩子

陽光射進我的房間之中,柔和的微風吹拂着那湖水綠的窗簾,房間內放了一個又一個未開封的箱子,靜靜地躺在那裏,一聲不響,我揉了一下眼睛,稍為梳洗了後,便決定把那些箱子開封。
我把一個箱子拆開,裏面全是載着一樣又一樣破舊的東西,我把那些東西丟進黑色的垃圾袋中,一個接一個的的影像,被我按下「刪除」,再我準備按下另一次時,我停下了,箱子中放了一個佈滿灰塵的紅色盒子,我抹了一下,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歪倒的簽名,這簽名是如此稚氣,一個在我記憶抽屜中,睡了十多年的回憶,又湧到我的眼簾之中,我半恦了一會,緩緩打開,一雙紅色的鞋子躺在盒子中,我拿了上來,那雙紅色的鞋子還是如此熾紅,彷佛只是剛剛才買的,我愣了很久,好像世界陷入一片靜謐,街道上那嘈雜的聲音,早已消失了。
一隻無形的手,把我牽進一道大門,越過大門,原本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件印有卡通圖案的衣服;樹,變得如此遙不可及;房間變成了兒時常去的遊樂場,數名小孩在我身邊鬧哄哄,臉上掛着一個天真而真實的笑容。
「怎了?為甚麼不說話?」一把娓娓動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一轉頭,只見一位長着鳥黑的捲髮的女孩,呈現在我眼簾之中,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我顫抖地說:「是……是妳?是凌?」 「是我啊,你在做甚麼了?」凌臉上掛着一個甜甜的笑容,她又問:「我們是好朋友嗎?」 「當然啦!一直都是,以後也是如此。」我微微一笑回答。「那我死了呢?你會說甚麼?」凌盯着我的臉,默默地等待我的答案。
我頓了一會,我回答:「就再見啊。還有甚麼可以說了?難道說待會再見嗎?」凌聽了以後,笑了上來,她又道:「不,我要你說,我們會在回憶中再見,你還不可以哭,還要……穿一套筆直的西裝來啊!」 「好,我答應你!」
這是在眾多個承諾之中,我唯一能做到的。
雨,緩緩落在我的頭髮上,隨着我的髮絲落在我黑色的西裝上,我走在那墓碑之前,單膝跪下,放着一枝白玫瑰,我忍着淚,哽咽地道:「我們會在回憶中再見。」我緩緩站了起來,身體搖晃着,一下子跌在地上,我早已失去依靠,我任由雨落在我的身上,希望雨水清走我的煩擾。
「沒事吧?」凌的母親扶起了我,溫柔地看着我,輕擦我的臉,我回答:「沒事,只是,我累了。」凌的母親輕撫着我的頭,我抬頭看着她,她交給我一個紅色的盒子,我愣了一下,接過後一看,是凌最愛的紅色鞋子。「她說,要交給你。」凌的母親簡潔地交代了一番後,便緩緩走開,讓我可以獨處。

我盯着那紅色的鞋子,凌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她那真摰的笑容在我眼簾中呈現,我低頭看着那黑白的照片,我想起她那把娓娓道來的聲音,我再抬起頭來,凌正站在我的前方 我微微一笑說:「晚安了。放心,我會來看你。」凌並無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我前方。
我再次越過那道門,門僮站在一旁,臉上掛着一抹笑容,在我走之前,我回頭一看凌,她注視着我的背影,直到門,關了。
時間繼續流動,風繼續吹擺着窗簾,街道上的嘈吵聲又恢復了,但剛才的那件事,我的心,還是揪着揪着,久久不能平復。

我看着那雙鞋,抿了抿嘴說:「我們會在回憶中再見。」

那條起跑線

「誰讓你休息了?!還不快起來?!說了多少篇你要贏在起跑線上?!」父親一下子抓起我,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盯了一下父親,父親隨手拿起藤枝,往我的腿打下去,一下清脆的揮藤聲,我的小腿呈現出一條紅痕,一股鮮血緩緩流下。這時,我站了起來,隨手抓起一件運動衛衣,奪門而出,一直跑,一直跑,父親仍在我背後罵道:「好啊!以後不要回來!人家的孩子現在都在溫習!」我不禁加快腳步,一直跑,直到,只剩下一片靜謐。

孤寂的道路上,只有數盞街燈正在閃爍,偶爾有人經過,一切是如此靜寂,我思緒逐漸平靜下來,剛才發生的事,也平復下來。

北風如刀,我漸漸放鬆起來,逐漸放慢腳步,環視着這條街道,我才發覺,我是多久沒放下書本,獨自走在街道上,好像不是很久,卻是如此般漫長似的。

在不遠處,有一盞貼滿傳銷紙的街燈,顯得格外顯眼,我緩緩走了過去,原來是甚麼補習名師,我再環視四周,欄杆上全都貼滿了這和種傳銷紙。還記得,以前是貼滿了攤位遊戲的單張,我想到這,不禁苦笑起來,一切也變了,變得徹徹底底了。

走着走着,我走到一座已關閉數載的運動場,我甚少在深夜中到這裏,於是我翻過圍欄,走了進去,一切的擺設依舊,只是跑道脫色了,牆上遺下人們的塗鴉罷了。我脫下衛衣,站在那條脫色的跑道上,看着那早已脫色的終點牌,拔腳一奔,所有景色拋在我身後,風冰冷地吹向我,令我得到解脫似的,身子也極其輕鬆起來……

突然,右腳一緊,我狠狠地倒在地上,手已擦傷,我伸手摸了一下右腿,一股赤痛的感覺湧進我腦中,我緊皺眉頭,痛得說不出話來,也許痛的不是腳,只是一顆熾熱的心被撲滅了⋯⋯⋯「起來!快起來!」父親那嚴厲的聲音在我耳響起,我躺在跑道上,哽咽道:「這次實在不能了⋯⋯我真的累壞了⋯⋯」我微微歎了一下息,蓋上眼睛,陷入沉思中⋯⋯

兒時的嬉笑聲,己早己絕跡,現在,每個人都被機械化,進行競賽;讀書,成為競賽之一;名校,非名校,都成了比賽場地,每天進行一式一樣的競賽,如作文。作文這種讓人天馬行空的東西,不知何時被人格式化,每人寫着同一個故事,同一個結局,亂作感受,事假情亦假,不久後,我們真正的感受也會被埋沒,卻無人再願尋覓。

這場比賽,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