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善,你又把6寫成9了,」一把清脆的聲音傳入耳畔。
「嘻嘻,對不起。」我尷尬地搔了搔頭,轉身對著哥哥勾起異常燦爛的笑容。
「收起你的小心思,自己的事自己做!」樂逸笑罵道,翻了翻白眼。我嘟著嘴,不憤地說:「我有學習障礙啊!你就不能心疼一下我嗎?」說完便用憂怨的眼神瞪著他,只見哥哥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髮,似是在安撫著我曾經的哀傷,無奈地搖搖頭苦笑,輕言細語……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給你。」
依稀記得,我和樂逸是在人海中相遇的。
那時天氣冷得很,街上的途人全都戴着針織帽子,裹着暖暖的圍巾,穿着厚厚的羽絨外套;不同於別人,衣衫襤褸的我半蹲在陰暗的小巷裏,吹了吹因早已凍僵而變得蒼白的小手,不繼磨擦,試圖藉此取暖。就在我冷得動彈不得之際,一把淡漠的聲音喚回我的注意力。「跟我走吧,這裏很冷。」我抬頭仰望著眼前陌生的男孩,凌亂的髮絲仍絲毫無損他俊俏的臉龐,他正淡淡地凝視著我微微顫抖的身子,「留在這裡會凍僵的,跟我走吧,我能給你一個家,以後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給你。」聽罷,我怔怔地看著這個陌生卻又讓人忍不住靠近的男孩。他是誰?為何要出手相助?我真的能夠相信一個素面未謀的人嗎?凌亂的思緒混亂不繼充斥著頭腦,可我晃了晃頭,隨即想起:我要活下去。既然沒有親人……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堅強地活下去!
順臾之間,我怯生生地遞手給他,他握著我的手,一直手牽手地走著,跟在他後面,看見的總是他的腿和腳,還有那雙磨歪了後跟的舊皮鞋。看著那歪歪的鞋跟,心頭忽然一暖,我願牽著這雙手走到天涯海角,不必擔心,不必說話,不必思索,卻能知道整個世界。
到了孤兒院一段時間後,我被證實患有輕度的讀寫障礙症,腦部發展遲緩,那兒的老師們看著我都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十多年來,別人都用鄙視的眼光看待我、嫌棄我,他們嘲笑我是「學障」,說我沒文化、沒知識⋯⋯這些話不繼在我腦中縈繞,似鋒利的刀刃般刺進心扉,我難受的搖晃著腦袋,試圖說服重獲新生的我,這一切都只是場夢魘,我不要返回從前那個被人冷眼看待的我。「我不要!我不要!」不顧旁人歧異的目光,我失控地大喊,正當我打算轉身逃離現實的苦痛折磨,卻被阻止了。「她不是,」一把熟識的聲音從眾人身後響起。「嗯?」我狐疑地抬頭,紅著眼眶俯視著樂逸,而他雙眸裏的堅定似是無聲無息地安慰著我忐忑不安的心。「她比你們都要聰慧靈巧,比你們都要天真善良,所以學障如此的稱謂,也就只有你們擔當得起了。還有,樂善與我都成年了,再三思量後決定離開這裡到外生活,就此謝過大家多年的照料。」話畢,便牽著我還在顫顫抖動的手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我很清楚樂逸總會在我看不見的背後默默付出。自幼起,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我沒有一個會張開雙手擁抱著我的媽媽;在我犯錯的時候,也沒有一個會教導我事非黑白的爸爸。只有樂逸從小到大一直無微不至地照悉著我,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宛如天使般為我雪中送炭。說實話,我曾經怨恨著這對素面未謀的生父母,恨他們不願給我完整的家、恨他們沒有給我一個快樂的童年。可現在,卻感激他們把我生下來,甚至慶幸他們把我拋棄,因為倘若我不存在於世界上、不曾躺在大街小巷,就不會遇到樂逸—那個把我從寂寞與黑暗中拯救出來的救贖。
思緒從回憶拉回現實,我任由哥哥輕撫著我的頭髮,莞爾一笑,緩緩的偎依在他的懷裏,盼望時間停留在這瞬間,永不流逝。
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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