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雅士,喜畫愛畫。
大炎江山萬里,風光無限。
奇人,怪人,無數凡人,也只不過是畫中人。
書生逐漸看不見眼前被大雪打濕又凍上的地面。
再聽不見門窗漏出的風雪動靜。
睜眼眨眼,落入混沌,感到牆壁正在遠游離去,書案消散,筆墨紙硯皆如過眼雲煙。
某個時刻,他忽然得知了窗外鵝毛大雪的具體數目,得知了月光的角度與雲層的真理。
他伸手摸索夜幕,又不小心摔倒在地,地面卻不再是雙腳的阻礙,他墜向地底,而又飛向深空 。
其實真相早已浮現,也只不過是稍稍修飾之後再浮現。
人們大多時候都不肯承認,他們選擇逃避或無視,進入虛幻內。
並不是說虛幻不好,而是虛幻是要使人意識到真實。
苦難是必須經歷的階段。
天災人禍,苦盡蒼生。
但也只能說是一顆「點」罷了,後來,也會被「線」所取代。
但如果,卻要說有一人,一筆塗盡天下人間事。
那麼,在他眼中,又會是什麼的風景?
如果,一人見過滄海桑田,望過白日飛升。
走過拙山枯水,笑過月隱晦明。
那麼,究竟在他眼中,雲層之上,星塵之下,又會是告訴著什麼真相。
這世界就猶如是水中月,而我等也只不過是撈月人。
無論水中月被撕裂成什麼樣子也好,待水面平靜,也只會再次恢復原狀。
那麼,我們又為何要花心機去想怎樣才能撈出水中月?
待風平浪靜之時,它還是那輪圓月,何必要憐憫水中月?
活得越久,即便懷有夢想,也只會在不知什麼時候會燃燒殆盡。
習慣了世界的輪迴,習慣了人世間的醜陋,抱負著「一切都會在明天變得更好」的念頭,而與世界妥協,失去自我,逐漸成為了「畫」的一部分。
你我皆是畫中人,到頭來,何爲真,何為假,你當真你能分得清?那麽,又何必認真?而且你又如何證明,這個世界,是另外一幅更無聊的畫?
曾經,有一幅畫,能使人看見巒疊起,卵石盈池,樹影婆娑,飛瀑直下,恢弘可聞。
但為什麼卻要在瀑布下添一筆留白 ?
是代表江山無盡之意嗎?
不。
如果我們能看穿雲層之上的真相,我們就知道這幅畫,遠不是什麼神仙美景,也不是什麼清麗山水,也沒有什麼宏寬的飛瀑 。
真正的是天災和遍地餓殍。
只是乘興而起,敗興而歸。
僅此而已。
這就是畫下的真實啊。
又或是,兩者皆是?
我們一生去求個所謂的「真」,也只不過是似我非我的魔怔。我們在這片畫卷裏彎彎轉轉,看客看過了就看過了,喝彩兩聲,啐口吐沫,如此罷了。
在這片吃人的大地裡面,可以善終,早已是奢侈。
但是我們為什麼仍抱有希望,為什麼透析了現實的殘酷與無趣後仍堅持求索?
我想,這就是畫中人吧。
我們總是不滿於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所以執著找尋,駐足於「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因而有所得,終明白「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到這個境界,早已不必談什麼「醍醐灌頂」什麼「大徹大悟」。
既然生皆夢幻,如露似電,無踪泡影。
還追尋什麼?
在山窮水盡留白,可以是「乘興而起,敗興而歸」。
但亦能理解做江山有盡意無盡,看見了絕逢再生之機。
黎明與夕陽,清晨與黃昏。
夕陽所創造城鎮,畫卷之西有月,為黑夜。畫卷之東有日,為白晝。
從西走向東,即能在畫卷中迎來清晨。
在東走向西,即能在畫卷中迎來黃昏。
黎明與夕陽,原本不可能相交的時間兩頭。
但如果,能在畫中交匯,又代表了什麼?
書生說,如果他這輩子要畫,他只會畫他的家鄉。
可他卻一生未曾執筆。
那自己,為何不替他畫一幅呢?
想到這,她展開了一幅全新的宣紙,月輝灑滿了她的幾桉,她一言不發地研著墨,回憶著書生所描述的關於小鎮的一切,山,小店,田壟……
她要用自己的筆墨,還給書生一個夢中的故鄉……
此時,真即本心,在心中而已……
——致給,在畫中的每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