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蠔田 Photo Credit: Hiuman Lam
朋友間不乏蠔精,他們每隔一段日子,就要狂吃生蠔。我也愛吃蠔,但不至於瘋狂。如果說我對蠔的記憶,應該有兩個比較難忘的片段,一個是親身體會,一個是父母口述。
住大興邨的日子,屯門雖然不至於是荒蕪之地,但很多地方都未算規劃得完善。每逢假日,都會跟父母前往屯門街市買菜。那時候的街市是一些沒有秩序的攤檔,對於小小的我來說,就像一個迷宮。街市的入口,是兩檔蠔檔,平日沒有營業,一到流浮山蠔當造的季節遠遠就能看見蠔山。蠔連殼新鮮運到,想要購買的話,就必須等待蠔販開蠔。開蠔的工具是個長長的尖鑿,小販用它在蠔邊敲鑿幾下,弄一個洞子,再把鑿子插進去,撬開蠔殼。小販都是熟手工匠,不消一會兒,就把肥美的蠔肉盛滿一小桶。但假日人潮擠湧,買蠔的居民很多,人龍有時候頗長。通常這個時候,父親會親自動手。父親不是漁民,但在鄉間曾經跟師父學習捉魚開蠔,這個功夫雖然很久沒用,但要打開十數個蠔殼仍然綽綽有餘。我不知道如何開始第一次,只知道後來父母跟其中一檔的蠔販婆婆熟絡了,父親很多時候都自行開蠔。每次看見居民仍在排隊輪候,父親已經拿著一袋生蠔離開,覺得整件事很是神奇。至於蠔的味道,早已經忘記得七七八八。
另一個蠔的片段全是父母說的,那應該是不夠五歲的事。那一天我發高燒,父母仍然帶我到親戚家。據說我當時病得迷迷糊糊,但仍然與一眾小朋友玩耍。到了吃飯的時候,本應戒口的我,父母卻見我玩得太高興,不想掃我的興,就與其他孩子一起吃飯。飯端上來,到底我有沒有吃,誰也沒有記得。但父母卻說我把湯喝得一乾二淨。聰明的你一定猜到那是蠔湯,鹹酸菜煲蠔湯。我當天好像喝了很多,父母都擔心我高熱不退,怎料到了翌日,高熱離奇地退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由於這件事喜歡上吃蠔、喜歡上嚐酸(特別是吃鹹酸菜),還是本來就愛吃這兩者,我只知道每過一段日子,父母就愛提起這件事。
成長的過程中,正值香港一帶工業發展鼎盛的日子,大量污水倒進了後海灣,有一段時間嚴重破壞了流浮山蠔業,那時候,我們吃蠔的次數大大減少。後來搬了到青衣,吃蠔的機會更少,印象中只有頭幾個農曆新年前,乘車到屯門街市買蠔和蠔油。當時街市已經重建,相熟的蠔販只在冬天租用四分一魚檔賣蠔,檔口面積減少,不能即場開蠔,蠔都放在盤子內售賣。有兩次,我獨自回屯門買蠔,蠔販婆婆認得我,每次都很熱情。提著蠔油,離開街市,我腦海就禁不住升起昔日蠔殼堆積如山的片段。曾經有學弟向我提起,某處有蠔殼造的牆,某地有如山般的蠔堆,我都不為所動,在我印象中,當日的蠔山未必真的太高、太宏偉,卻是孩童時不可或缺的部分,比蠔的鮮味更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