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於浸會大學創意及專業寫作系,自由工作者,怕悶,以非全職身份遊走於不同職業之間,包括編輯、手作導師、文化推廣工作等。近年多於不同中學教授創意寫作,閒時看心情創作。)
目光離不開她,生怕就在眼睛開合之間,她就這樣消失在視線中。
睜眼,光攝入,幾乎充斥了整個眼眶。一隻手,是的,擁有我從未遇見過的雪白,猶如沐浴在聖光之中。就突然地,應該形容為,是毫無預兆地衝入我本來了無生趣的視線範圍內,卻又在剎那間略過。
還未來得切看清眉目,我想拉著她,我想大叫,不要走!但沒有任何行動,也不能有任何行動,就這樣看著她遠去。自此之後,那雪般白的顏色,我生平都未能再遇見,也未能再忘卻。
生命是如此的神奇,我本來已經死寂的心,又能再為這個人而狂跳。回過神來,我發現剛才又陷入了第一次與她相遇的瞬間。
「翁⋯⋯」
晃眼的黃色燈光將我拉回眼前的景象。
街角的燈每晚都會在六點亮起,那鎢絲震動的聲響像鐘樓般準時。昏黃色的街燈在夜色的深藍裡渲染開去,大街和每戶的窗台稍稍被染照出牆身原來的橙紅色。但燈光一路蔓延開去,逐漸在小巷盡頭消失。路,又再重新被黑夜包圍。
根據我多天的觀察,這條小巷,應該就是圍繞著這大樓最不惹人注目的地段了。
剛好滿一個月。
我整個人都懶散地徬住外牆,就算被發現,我也能以身前的推車作為掩飾,這是我特意向擺市集的朋友借的。我摸著掛在推車玻璃櫃前的紙牌,是用黑色馬克筆寫的:「無添加麵包(嬰兒可食)」。
大概沒有比我更隨便的小販了,我掃向櫃裡的三兩個麵包。
不希望有除了她以外的人能吃到我的麵包。
每天親手為她而做的麵包。
可惜她從來沒有出現,我很清楚我所在的這個位置,她不會經過。只是抱著一絲希望想見見她。會不會,總有一天她會經過。那些麵包,在未曾被丟下之前,也能有機會被她的小手握著,被她的口和喉嚨嚥下,再在胃中消化,成為她的一部分⋯⋯
她出來了!我的目光從玻璃櫃邊的紙牌移到大樓一層的窗台邊。
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會被帶出來透氣。再一次,她微閉起的眼眸和臉上透露的笑容,潔凈了我的心,構成了所謂的純潔無瑕。
「呼。」儘管這一個月,我幾乎每天都會以這個角度凝視著她。但無論看多少次,我的心都會一次又一次地,被深深地治癒。多麼希望,多麼希望能握著她那雙小手的人⋯⋯是我!
已經三個月了。
大樓地下的Cafe最近頻繁地出現一個男人,每次來都會穿黑色西裝,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就他們談話的內容聽來,男人應該是個玩具公司的老闆,似乎能為她帶來不錯的生活⋯⋯
是時候放手了。
被眾多玩具陪伴下,她長大時應該都不會感到寂寞了吧。終於,我下了決定,就這樣看夠一年吧⋯⋯直至一歲。
雖然,自簽下「代母協議書」到她從我身體落地後,我們就應該再沒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