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Credit: 趙曉彤
(趙曉彤,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從事文學寫作及文學教育工作,曾獲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香港青年文學獎等獎項,主要創作小說、散文及非虛構故事寫作,專欄見於網絡創作平台Storyteller有小說專欄及《明報》時代版。)
自從搬到離島,我常常都在趕船。有時是因為「出門口拖延症」發作,不到最後一刻不肯出門,結果只能沿路奔跑,祈求渡輪不是準時開出;有時是準時出門,可是沿路好山好水有貓有鳥,一遇見忽然盛開的花叢,或是看見可愛的野貓在路邊伸懶腰討摸,我就停了下來,拍一輪照片,忽然想起——我是在趕船!!!立即跑往碼頭。
如果不是趕船,我不會常常都在跑步,有次追船扭傷了腳,去看跌打,醫師說這樣忽然跑起來是很易扭傷的。有次不知為甚麼扭傷了腳,跌打醫師問我做什麼來,我說我只是走路就扭傷了,走路原來這麼危險,醫師說有什麼出奇,一個人站著坐著都會弄傷,何況是走路。
渡輪有快有慢,我常常坐快船。慢船其實只是比快船慢了十五至二十分鐘,可是船費便宜一半,母親覺得一天的來回船費差價已夠吃一頓飯,很堅持要坐慢船,而我則是出門後很想快點到達目的地,下班後又很想快點回家,總是處於一個很趕時間的狀態,幾乎是只坐快船。雖然這種趕時間的心情和離島的慢節奏形成奇妙的對比——如果趕時間為什麼要住在離島呢,我只能說我在城市長大,無論如何身上都有城市人的影子,所以島民有時不計回報做一些美好的事,我會問他們一些功利的問題,這是城市價值觀在我身上的烙印。
從前為了消磨船程,我常常買麵包或是買飯盒去坐船,在船上渡過早、午、晚飯時光都很不錯,有海景相伴又可以慢慢吃。自從疫情就不能在船上吃東西了,我改為帶一本書坐船,來回島嶼都在看書,最初不覺得有什麼好處,反正我更喜歡坐在家裡的沙發看書。後來搬回市區一陣子,發現我一本書都沒有看完,就明白渡輪真是一個很好的閱讀室,把我這種不專注的人鎖在船裡看書。
渡輪也是我的寫作室。自從買了一部輕巧便攜的小電腦,我就很習慣在趕稿前坐船,有時只是寫到一半就泊岸了,我會覺得快船未免太快,而稿件寫到一半是很難暫停再續的,只好在碼頭尋找一張椅子繼續寫作。我也常常在渡輪備課,反正坐渡輪有的是時間,而我總是拖延到最後一刻才做正經事,後來短暫搬回市區,我如常每天睡到最後一刻才醒來,趕著出門,一上車才驚覺沒有座位給我備課。
夏天限定的渡輪節目是船尾觀鳥。為了觀看追著船尾吃魚的一群群燕鷗,我在夏天會坐慢船,留在船尾看著渡輪慢慢駛離群山包圍的海灣,很快飛來一大群鳥,牠們可以一直跟著船速飛行,直至渡輪靠近港島,途中不用休息,非常厲害。從前只有寥寥數人在船尾看鳥,後來一到夏天,船尾都是觀鳥的人,找到一個空位也不易,所以發現了美好的事物,我不是每次都想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