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一方2012》精選:吳志森訪談

新聞自由風不再?
通識學會及中文學會合辦──吳志森座談會

訪問:5C葉思 5D吳玉妍 5E潘君健 4E梁翠芬
文字:5A羅勵嘉 5B李詩敏 5C葉思 蒙家慧 5E區樂怡 4A楊鍾欣 4E梁翠芬
相片:攝影學會

葉思:各位午安,我是中文學會主席5C班葉思,今日我們很高興邀請到資深傳媒人吳志森先生擔任我們的嘉賓,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吳志森先生。
潘君健:大家好,我是通識學會副主席5D班潘君健。
吳玉妍:大家好,我是中文學會幹事5D班吳玉妍。
梁翠芬:大家好,我是中文學會副主席4E班梁翠芬。
葉  思:我們今天名人座談會主題為「新聞自由風不再」,顧名思義,我們將會討論       香港回歸前後新聞自由的轉變。這個議題,與森哥討論最合適不過。吳志
森先生,你不介意我們稱你為森哥吧?

吳志森:哈哈,無所謂,森仔、森哥、森叔,到森爺都有人這樣稱呼我。

葉    思:森哥,不如我們從你的出身談起吧!你大學念生物科出身,畢業之後卻隨即投身傳媒行業,並從事傳媒工作至今三十年,究竟傳媒工作有什麽吸引力,令你當初有這個決定?
吳志森:我也沒想太多,我讀理科,主修生物,副修生物化學,但我對傳媒有興趣,畢業第一天就告訴自己我要入傳媒這一行。這樣,一做就三十年了。大家都知道,做傳媒不會飛黃騰達,但傳媒這工作好像會令人上癮一樣,如果你投入,一進入這一行就會沉迷下去了。

潘君健:森哥,八九十年代時你在TVB新聞部工作,當時的傳媒生態大概是怎樣的 呢?
吳志森:八九十年代香港是一個很特別的年代,那時候大家可能都好年輕,或者甚 至未出生。我1982年大學畢業,同年,香港回歸前中英談判也揭開序幕。這樣的社會環境,造就一個百花齊放的年代,社會上存在好多焦慮,大家對回歸的前途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傳媒方面處於意見百花齊放之環境,最左的最右的,甚麼意見都有,千奇百怪的意見都可以在傳媒進行很認真的討論,例如有人提出香港要集資遷徙香港人。回歸之後,這種討論氣氛變化很大,社會意見的多元程度受到很大打擊。

吳玉妍:後來,為甚麼你選擇離開簽約九年的無線電視新聞部,是不是無線電視新 聞部開始感受到壓力呢?
吳志森:我離開無線電視時,是九十年代中期,與新聞自由關係不大,電視基本是一個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行業,電視台有重大的人事變動,所以,我也跟著離開。

葉   思:根據你的經驗,你覺得電視媒體與文字媒體相比,何者的新聞自由度較高呢?
吳志森:我覺得這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兩種媒體,電視媒體的影響力很大,觀眾很多,隨時都有超過一百萬人在看你,尤其免費電視台。當然,電視台也有不少局限,例如畫面是一個局限──不是種種事情都可以拍成畫面的,各種題材或 故事要有新鮮感,對主持人說話        技巧要求很高等等,是要求也是限制。我自 己覺得文字媒體限制比較少,因為沒有剛才我所說的局限,我可以就自己的 觀察去寫,這樣比較自由。

潘君健:你認為現在與回歸之前比較,新聞自由有沒有改變呢?
吳志森:我會這樣理解,回歸前,尤其我入行的那個年代,就是,從三十年前開始算起,回歸前去到1997年吧。80年代,那時社會的討論氣氛很熱烈,譬如剛才提到的基本法討論,基本法的草擬是一個非常艱辛的過程,時刻都有激烈的辯論,而且當時也能真正諮詢全            港市民的意見。那時有個說法叫做「三上三落」,其實就是說民間諮詢得到的意見上到去基本法起草委員會作討論,然後再諮詢,又再上呈,如是者反復幾次。委員會的委員雖然不是民主選舉產生,但是代表性還是全面的,例如有民主派司徒華先生、李柱銘        先生等。媒體報道以及基本法起草過程,我覺得是非常開放自由的,幾乎沒有限制,中央政府也表現得相當開放。不過八九六四之後就變成兩回事了,所以,新聞自由真的有改變,整體社會的討論氣氛,在回歸前後真的不同。

葉    思:所以,你其實都好享受在傳媒工作中享有的言論自由?
吳志森:這不單單是我的感受,也不只是傳媒工作者的感受,而是關係到全港市民的利益。傳媒人經常認為新聞是第四權,是行政、立法、司法之外的第四權,是監察政府必不可少的組織。而且我們也常稱自己為看門狗watch dog,我們這樣說其實沒有貶義,我們負責為主人看門,如果我們見到有危 險有壞人,我們就會吠。那麼,我們的主人是誰呢?就是社會大眾,我們要喊要吠,就是希望社會採取行動,如果新聞自由受到限制,就好像看門狗被人毒啞了。香港地方擠迫,養狗怕太吵怕驚動鄰居,就為狗剪去聲帶,讓牠們不能吠。不能吠,有危險大家都不知道。香港的新聞自由受限制,最終損失的就是社會大眾,所以新聞自由很重要。

梁翠芬:你現在主持的港台節目《頭條新聞》經常以嬉笑怒駡的方式來諷刺時弊,社會大眾對這種手法非常受落,節目受歡迎其實是不是反映出回歸之後香港社會出現問題呢?
吳志森:《頭條新聞》不是今日才有的節目,也不是我創作的節目。這個節目其實已 經有一段歷史,應該由1989年4月開始,當然不是因為64才有這個節目。這類節目當然是香港的公營網絡 / 廣播機構才會製作,私人機構不敢做這種節目,大家都知道這種節目一定會被人罵。《頭條新聞》這個節目已經23 年了,而我2007年才加入這個節目。那麼,這個節目受歡迎與社會的政治 變化有沒有關係呢?我覺得每一個正常的社會,都應該容得下這種嬉笑怒駡方式去評論時事,去嘲弄權貴。任何人都不應大驚小怪,看完笑完就算了,這樣社會才正常。如果大家都覺得《頭條新聞》是新聞自由的寒暑表,有它存在,社會就有新聞自由;沒有它,社會就沒有新聞自由,這是大驚小怪了,我覺得這樣不正常。這種諷刺時弊的方式其實好普通,在英美等西方社會其實好普遍,不同聲音都能相       安無事,這個社會比較正常。

吳玉妍:我們同學都看過你主持的《頭條新聞》,我覺得最有趣的就是太后與小豪子這個部分,我很想知道為甚麼你去演太后而不是皇上呢?
吳志森:其實我2007年開始做這個節目時並不是這樣的,那時我演一個正常的男 人,哈哈!《頭條新聞》有一個特色,就是幕後製作人員全是女的,幕前 就全是男的,不過都是不正常,太后不正常,小豪子也不是正常的男人,他是一個太監。超人也忽男忽女,小新也        經常扮女人,不過有鬍子的女人。我07年進入這個節目時,扮演比較正常的男人,但不太成功,直到新監製來了,要想辦法求變,於是她們為我設計了這個角色,這不是我提議的。我沒有演戲經驗,也沒天份,我覺得我的表演都很生硬,她們建議我演女人,        我也吃一驚:我演男人都吃力,如何演女人呢?但最終還是試出了「慈禧太后」這個角色。我很記得第一次演出之後,我很緊張,晚上完全睡不著。第一輯播出時,我一家四口聚在電視機前,我太太看完一語不發,我兩個女兒看完就說:「爸爸,不要再做這        角色了,樣子很醜呀!」我也覺得樣子真醜。但是,這個角色竟然很受觀眾歡迎,香港市民原來喜歡醜女人,我也很意外。大家喜歡,我也慢慢習慣了,現在有時在街上遇到觀眾,他們會大聲喊「太后吉祥」呢!哈哈!

葉    思:《頭條新聞》曾經引起很多社會爭議,例如前特首董建華認為該節目「低級趣味」,亦有親中人士認為這個節目與香港電台作為公營廣播機構的角色不符,你認為這些批評合理嗎?
吳志森:我剛才也提過,一個正常社會應該容得下這些嬉笑怒罵的評論時事方式, 而且懂得嬉笑怒罵的人,殺傷力應該不會太大。一個正常社會,要有嚴肅 的批評節目,更應該要有這種嬉笑怒罵的節目,這個社會,太沉悶,也有 太多怨氣,很需要一些消除怨 氣的渠道,大家看完節目,笑一笑,如果這樣可以消除怨氣,這個社會就會比較平和。如果連這個渠道也受打壓,人們的怨氣不能消除,就會上街擲石頭,所以我覺得這類節目某程度上是一種社會治療。公營廣播機構用政府的錢去批評政府,我覺得這個說法   非常無知。大家都應該明白,香港電台用政府錢,其實即是用納稅人的錢,我們的老闆、香港電台的老闆不是曾蔭權,也不是梁振英,而是香港市民,是納稅人,是在座各位同學的父母。這個年代竟然還有這種批評,我反而覺得很詫異。

吳玉妍:對於你不獲香港電台續約「自由風自由Phone」,你有什麼感受和看法呢?
吳志森:這件事我已經忘記了,哈哈!這件事已成為過去。那段時間我當然相當難受,也相當生氣,更多的是不明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有人告訴我,就是節目要改革,電台要訓練新一代的主持人。當然我也不會反對這個做法,我已年過半百,舊        的不去,新的不來。不過,事實是繼續做節目的人比我還老,所以我也無法深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我覺得香港電台是公營廣播機構,是公器,不應有人可以自把自為,我感到十分不幸。

潘君健:最近你和黃英琦女士成立了一個網絡電台,並一起主持新節目《新自由風》,網絡媒體比主流媒體的言論空間更大嗎?
吳志森:對,我也同意這個說法。網絡媒體幾乎是沒人監管的,如果你上網聽過節目的話,你會知道網上的電台甚至可以講粗口。但網絡媒體也有很多局限,例如聽眾聽現場可能不多,因為網絡會有擠塞問題;開車的時候也聽不到;年紀大的人不會上網去聽等等,都 是網絡媒體的局限,希望有一天可以打破各種技術障礙。

葉    思:你會不會擔心香港即將加強對互聯網規管,訂立所謂的「網絡23條」?
吳志森:我堅決反對「網絡23條」,這條例相當可怕,連「二次創作」即是「惡搞」都要坐牢,即使版權持有人不追究,也可能會被告,甚至連在網上分享二次創作的內容,都一樣會被撿控。所以,無論如何這是可怕的條例。作為網上二次創作或者傳播二次創作的,        就像有把刀在你頭上,你不知道這刀什麼時候會砍下來。大家都會害怕,一害怕就不做,以後「惡搞」就會消失。大家可能也留意過早前的的惡搞,例如「唐生大地震」、「作假不離三兄弟」和「唐伯父點收科」之類,其實很好笑,這不只是笑,笑以外這也        是一種意見的表達,是一種政治評論。這和我寫的評論在性質上沒有分別。現在很多人覺得一千字的評論很煩和很長,看完之後也不明白,但這些圖片立場更清晰,感染力和衝擊力比文章更大。所以我覺得如果這種政治表達的權利被封殺的話,香港的自由將        面對很大危機,所以我堅決反對。


台下發問環節
葉    思:我們也聊了很久,深入了解到很多香港新聞自由的變化,相信台下都有很多同學想和森哥對話。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舉手。

同    學:吳志森先生你好,你剛才提到香港的言論自由在倒退,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放棄或者轉行呢?
吳志森:我做了傳媒已三十年,我不會做其他事了,我沒有其他謀生技能。我在這一行有深刻的體會,雖然看到社會環境的發展令人擔心,但傳媒依然可以發揮正面的作用,可以推動社會向前發展。我覺得言論自由倒退是無可避免的事,我希望學生也好,老師也好,都各盡自己的努力,令到倒退的速度慢一點。

同    學:吳志森先生你好,我是4D班的危子杰,你在傳媒工作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試過自我審查?另外,你會如何捍衛新聞自由呢?
吳志森:自我審查是無色無味無臭的事情,你不知它何時在此,也不知道它是否曾 存在過。每一個人心目中都可能有一把尺子,那把尺子就是你的自我審查 標準。我承認我會自我審查,我做節目時會罵人「狗官!」我會講道理, 雖然可能覺得比較激烈,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在那裡,有些事情我看不 過眼,我一定會發聲。有些話我不會說,我不說粗口,但我覺得節目上毫不留情地人罵人很重要。這是我的自我審查。至於如何捍衛新聞自由,其實捍衛新聞自由是每個新聞工作者都應有的責任,是他們的天職。對違反新聞自由的事,人人都應大聲說「NO!」但我認為捍衛新聞自由並不只是 新聞工作者的職責,我剛才說過新聞自由的重要性,不只是給做傳媒的人找到一份工作,賺到收入那麼簡單,而這也是大眾知情權的事。我舉一個例子,曾任權接受富豪款待,在深圳住大屋,又或者,他去外訪的時候,花四萬五千元住一晚總統套房,如果他還掌權,這些新聞就不會那麼容易出來,就算出來了,也很快被淡化。如果這些事情不能被報道出來,你們不是不知道了嗎?你們不知道,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損害呢?表面上是沒有,實際上一個貪得無厭的人當了特首,當中有什麼利益輸送,我們是不知道的,是不是?損害就在其中。那麼捍衛新聞自由不只是新聞工作者的職責,大眾都需要提高你們的警覺。我強調自由不是從天而降的,民主也不是從天而降的,是靠我們自己去爭取的。有一句話請大家好好記住──「自由是基於永恆的警覺」。香港現在的自由是一代又一代努力爭取得來 的,但大家要記住我們得到的這些自由,包括新聞自由、言論自由會有一天消失的。即使自由如美國社會,即使美國的憲法保障人的自由,但偶然也會出現限制個人自由的情況。所以,大家要保持永恆的警覺,否則,某 一天醒來,什麼都沒有了,你不要責怪別人,只能責怪你自己。

葉    思:多謝森哥,亦多謝台下同學的發問。相信還有很多同學有興趣提問,但因為時間有限,今天的座談會已到達尾聲,就由我發問最後一個問題。我們有不少同學都有興趣加入傳媒工作,以今時今日的環境,你可以給我們一點建議嗎?
吳志森:首先,現實告訴你們,從事這行業很辛苦、很辛苦,所以像我年紀大的就不能再從事前線工作了。第二,從事傳媒工作的薪金很低,所以從事傳媒工作不能發達的,一般只可以有一個算是不錯的中產階級生活。而且,傳媒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上世紀八十年代是香港傳媒最輝煌的年代,那時傳媒百花齊放,什麼都能說,沒有任何禁忌,可惜這個最輝煌的年代已經過去。第三,香港現時的新聞自由不斷在倒退,有很多限制,而這些限制除了有來自政治上的限制之外,亦有來自商業上的限制,例如地產霸權。地 產霸權不單只是我們在街上看到那些樓宇這樣簡單,地產霸權還包括你們的日常生活,你們乘搭的車輛都是地產公司擁有的;你們用的手提電話網絡,都是與地產商有關的;你們家裡煮飯用的煤氣、石油氣,都是與地產有關的。從出生到離世,我們生活用的物品差不多都與地產公司有關。傳媒靠廣告,廣告都是與地產公司有關的,你害怕嗎?你害怕開罪地產商嗎?當然害怕吧,所以傳媒工作的限制越來越大。當然,這些是比較負面的事實,傳媒工作當然還有另一面, 我從事傳媒工作多年,滿足感真的很大,尤其是在一些關鍵時刻,傳媒發揮的作用是其他行業難以取代的,譬如2003年沙士那段期間,我認為傳媒與香港其他行業一起「手挽手,肩並肩」與香港市民一起度過難關,傳媒發揮很大作用。而且我覺得我有很多烽煙節目都是令人再三回味的,無論喜和悲都會在那些節目裡全面地呈現出來,在這些關鍵時刻,傳媒發揮了很大作用,這就是吸引我的地方。所以,各位同學,若你不用賺很多錢,卻想很有成功感,在歷史上扮演一個既定程式的角色,將來你兒女、你子孫出生時,你都可以告訴他,他的父親、爺爺曾經主持過很多節目,曾經與很多香港人一同寫歷史,你便可以考慮投身傳媒工作,這也是吸引我的地方。當年我做了許多此類的節目,我曾採訪很多不同種類的新聞,其實我在歷史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回憶。

《天水一方2012》精選:陳奐仁專訪

 

訪問:4A韓海蓉    4E李金玉    5C葉思
文字:5C葉思    5D吳玉妍     5E區樂怡
相片:由陳奐仁提供

葉    思:陳奐仁先生,我們是羅桂祥中學中四和中五的學生,很榮幸能有機會訪問你。雖然未能親身訪問,但這樣隔著時空做訪問,也足讓我們興奮了。我們知道你大約於2000年進入香港樂壇,一直擔任填詞、作曲、編曲或監製等重要工作,但走到幕前,讓香港人比 較認識你的機緣,是你做超級巨聲的評判,你的笑容、你對參賽者的評價最深入民心。我們看你的率真笑容,總覺得你與其他樂壇或娛樂圈的人很不同,我們覺得你是一個快樂而自信的人,你又覺得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Hanjin: 首先很多謝你的誇獎和欣賞,我其實是一個Nerd來的,我做任何事都會很努力去做,盡量做到最好,因為我是新加坡人,在新加坡讀書如果拿到90分,父母會希望你下一次拿到95分。我是在這種的環境下長大,很自然變成這樣一個人。我加入香港樂壇,大約始於2000年,那時開始為香港歌手填詞、作曲,之後在2003至2005年期間在香港的作品才越來越多。

李金玉:你是新加坡人,是甚麼機緣讓你到香港發展呢?
Hanjin:  甚麽機緣讓我來香港發展呢?我想是運氣和天時地利人和吧!簡單來說, 我的第一語言是英語,第二語言是國語,第三語言是日文,那我很自然想去台灣做國語音樂,但是後來發現越來越多工作機會來自香港,大概是這樣,我發現自己和香港樂壇的緣分強烈 些。我覺得在香港和人溝通容易些、直接些,我很不習慣台灣的文化,所以出現很多溝通上的誤會,自己都覺得有點辛苦,所以我比較prefer香港,在香港真的舒服些。

葉    思:近年,無論香港政府或香港人都常拿香港與新加坡比較,你認為這兩個地方有甚麼不同呢?
Hanjin:   首先,最不同的是政治方面,新加坡是一個獨立國家,香港之前是殖民地,    現在是一個特別行政區。工作、生活的速度方面,新加坡節奏比香港慢很多。 生活狀況方面,飲食、醫療都相似,最不同的是住屋方面,新加坡有組屋政 策,讓國民可用大約市價的四分之一價錢,購買到房子;在香港,市民住屋 是個大問題。另外,新加坡有公積金,這不同於香港的強積金,新加坡人要 用月薪的20%去供款,僱主則要供10-15%,這些供款是退休金,也可以用 作供樓。價值觀方面,新加坡人比較保守,可能是生活環境比較安寧舒適吧, 當然,新加坡的中產也很困擾,因為近年物價、樓價上漲很快,他們也不符 合購買組屋的資格。

李金玉:你喜歡香港這個地方嗎?
Hanjin:  我頗喜歡香港這個地方,雖然,兩地有相似的地方,但新加坡是以英文為 重,香港則以中文為主,所以我寫中文歌曲,在香港的發展空間更大。另外, 香港的創作工業較新加坡成熟很多,運作速度很快,所以,在香港我可以做 到更多我想做的事,我有更多機會去實現我音樂上的夢想。

葉    思:你身兼作曲家、填詞人、唱片監製、歌手,近來還擔任無線電視歌唱比賽《超級巨聲》評判,這些都是與音樂有關的工作,但最近又見你參與電影、  電視劇的演出,為甚麼你選擇參與幕前演出呢?
Hanjin:  其實,我最想做的就是音樂,22歲我就立下明確目標,我至少要做10年全職音樂人。結果,我26歲大學畢業之後就做到全職音樂人,到現在剛過了 10年,我覺得很開心很幸運。至於幕前演出,真是一個奇蹟,都是天時地 利人和的事。作為一個幕後音樂人,我更明白這個道理,一首歌作為一個產 品去推銷,我的角色只是這個過程的一小部分。拍電影也一樣,這個過程有 導演、監製、拍攝團隊、投資者等等,作為一個演員,這個角色也不是特別 大。我有機會參與拍電影,是因為梁家輝哥哥在電視上見過我和mc jin,於 是向文雋大哥推薦,我才有機會拍李小龍。至於電視劇呢,大概也是我做完 舞台劇《蝦仔daddy》後,有人覺得我還可以,於是找我拍處境劇,這些機 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感激給我機會的人,讓我可以嘗試不同的東西。

李金玉:工作太忙會影響你的音樂創作嗎?
Hanjin:  工作呢,真的很忙!如果這些工作都是與音樂相關的話,對我的創作是好 的。但如果是跟音樂無關,那對我的影響就不知道了。有時可以啟發性高, 有時卻使我過度疲勞,需要稍作休息,才能重新投入音樂。因為畢竟是一門 技術,是一門技巧,隔了一段時間不練習,便會生疏。

韓海蓉:有人以音樂為生命,我們普通人就認為人生應該要有音樂,我們閒時會聽  聽歌,音樂是你的工作,是你的生活,你認為音樂與生活應該是處於甚麼  關係呢?
Hanjin:  我覺得音樂是一種娛樂,音樂是一種寄托,音樂是一種表達自己與接收啟 法的途徑。音樂和生活的關係,要看那個人喜歡聽什麼,有些人喜歡聽,有 些人喜歡看,有些人較喜歡活動,這些是很主觀的。

葉    思:可以跟我們談談你一首歌曲的誕生過程嗎?
Hanjin:  關於一首歌的誕生過程,讓我講兩個情況。第一個情況,就是出版社和客 人告訴我想要「收歌」,想為某某藝人作一首某某類型的歌曲,那我便會盡 量滿足他們的需求,希望他們會選這歌收錄。然後就會到錄音室錄音,再後 期混音,便可以製作成唱片。第二個情況,是與任何唱片公司或者客人沒有 關係,是自己想寫一首歌,然後想起一個「啟發位」,這「啟發位」可以是 任何東西,可以是一個音符,可以是一個Groof(節奏),也可以是幾個字…… 由這個「啟發位」開始,由幾個字變成幾十個字,由一秒鐘的內容變成三分 鐘的內容,然後將腦海中這些思路整理出來,製作成一個Demo,之後進入錄音室,整理歌詞,編曲,再錄製出來。最後,看能不能做出十首這類型 的歌曲,放在一張唱片中。

李金玉:你喜歡創作,還是站在舞台演出呢?
Hanjin:  其實我有兩個夢想,第一個,是用盡我陳奐仁一生的能力,做出一張陳奐仁最好的唱片。第二個,是希望在陳奐仁能力範圍之內做到最好的舞台演出。所以這兩方面的追求是肩並肩,手牽手的一起走的,我希望這兩件事能做得到,希望10年內可以達成夢想。

李金玉:你最滿意自己哪一首作品呢?
Hanjin:  我通常作完一首歌後,不會太過刻意去聽。因為我再聽的時候,會問自己 很多問題,例如為何要這樣作這一首曲?又或是那裡是不是做得不太好?這 幾個字眼是不是可以用得更加貼切完美?編曲的地方,有些樂器是不是多餘 了?那種樂器是不是可以多用一點呢?在混音方面某些動作是不是可以做 得更美呢?這個音是不是可以推大或推小點呢?……所以我盡量不會聽,這樣會很辛苦,哈哈!但是有些歌再聽,感覺也是不錯的。所以,說真的,我沒有特別滿意的作品。每首作品只是記錄了我那一段時間的情緒、我的技術、能力,以及我體力上的狀態,就像是一套紀錄片一樣。

韓海蓉:作為一個創作歌手,你為不少歌手創作過很多膾炙人口的歌曲,可以跟我  們談談你的創作靈感來源嗎?
Hanjin:  膾炙人口的歌曲與靈感是兩回事。當你有一個強烈的靈感的時候,寫出來 的通常是一首好歌。然而這首歌,未必能被客人收錄到他們藝人的專輯中, 甚至就算被放進album,也未必能成為一首plug song。當這首歌不能成為唱片的主題曲或第二主題曲的時候,就沒有人認識,就不會變成hit song。所以hit song的最大關鍵是有沒有人去宣傳這首歌,在宣傳多的情況之下,多人喜歡,這首歌才有可能變成一首hit song。換句話說,一首歌寫得再好,沒有宣傳,就往往沒機會變成一首hit song,個就是現實。

葉    思:其實,近幾年我們有個感覺,香港樂壇整體上創作好像比較乾涸,很多人也好像懷緬過去美好的年代,你有這個感覺嗎?
Hanjin:  其實音樂在我們人生最空閒的時候最影響我們,這是必然的。人生最空閒    的時候就是讀書的時候,就是剛開始工作未有很大壓力、未成家的時候,未結婚之前的人生,音樂的位置是最高的。音樂會為我們的人生帶來很多啟     發、靈感與寄託。成長之後,與責任感有關的東西開始越來越多,音樂在生命中的重要性就會開始減少,因為你需要養家,因為你需要照顧父母,因為你需要照顧小朋友,需要為將來做打算,這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們會懷緬過去,感覺上過去總是最美的。其實上一代也會懷緬,八十年代的人會想,七十年代的歌比八十年代的更好……所以這只不過是社會正常的情況。

韓海蓉:現在香港社會各行各業的出路都與大陸息息相關,娛樂圈、樂壇好像也一  樣。你認為香港樂壇最終會不會被中國同化而消失呢?或者,香港音樂人應如何走下去呢?
Hanjin:  這個問題,是一個很宏觀的問題。在一個大環境裡,經濟和政治力量比較 大的地方一定影響其他較小的地區,這些較小的地區會發生一些變化,這是 自然的,一定會發生的。所以,你問我香港樂壇會否受內地影響,一定會, 但是,影響有多少呢?我認為,最關鍵的是語言。在香港,人們說的是廣東 話,廣東話是一種普及的語言,香港加上廣州地方,以及其他海外華人地區, 使用粵語的超過一億人,這不是小數目。所以,我並不擔心此事,社會未必 會急速轉變,樂壇也一樣。廣東歌的生命力依然會很強,影響仍然很重大。 有一天,像新加坡般,當香港或者廣州的官方語言,由廣東話轉成國語的時 候;當我們的小朋友上學時,必須說國語,老師教書時也必須說國語……這些時候才會有一個很大的轉變,像新加坡一樣,上學也要用英語,才會有一個很大的轉變。

葉   思: 剛才提到你的笑容令我們最難忘,你可以分享一下你快樂的秘訣嗎?另外,給我們90後年輕人,給我們愛音樂的年輕人,給羅桂祥中學的同學們一些鼓勵好嗎?
Hanjin:  其實,能擁有我的笑容,我想我要多謝我的媽媽和爸爸。因為聽他們說,我一生下來就是一個很活潑、很開朗,甚至過度活躍的小胖仔。當然,生活中遇到挫折的時候,笑容會比較難冒出來,但是我現在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來提醒自己:我可以一日有三餐,有安身之處,身體健康,還可以發揮我的能力,我應該感恩。這些人生基本的需求,讓我們可以有圓滿的生活。我知道世界各地仍有很多人未能擁有生活的基本需要:沒地方睡,沒東西吃,或者沒人關心他們,他們也不能關心別人,這些都是很痛苦的生活狀況,我們可以在大城市生活,其實已經很好。把事情想得簡單些,我們就可以抱著感恩的心去面對每一天的生活。我知道,要做到這樣一點也不容易,因為我們每天生活在繁忙的大都市,無論上班、上學或逛街,總是有很多東西distract我們,讓我們忘記自己已擁有的幸福,所以我們要時刻提醒自己,就如我會盡量提醒自己和家人,讓自己懂得感恩,讓自己抱著感恩的心去過生活,我想這就是快樂之源。

葉    思:謝謝你接受我們的訪問,祝你繼續笑容滿臉,創作不斷。最後,可以給我們一些好音樂或者好書推介嗎?
Hanjin:  好音樂,就是陳奐仁的作品《誰是陳奐仁》,大家一定要聽聽,哈哈!裏面的歌曲分享了一個音樂人的心路歷程。好書呢,請大家去讀陳奐仁的作品《快樂可以很簡單》,希望大家讀完後都得到啟發或鼓勵,在學習或成    長的過程,可以放下執著,過得快樂一點。最後,祝大家學業進步,快快樂樂,多謝!

我們訪問了陳奐仁

(相片由陳奐仁先生提供)

Hanjin一直在忙,大家一直遷就不到訪談時間,感謝中文學會主席葉思同學一直以來的聯絡與安排,最終Hanjin認真地為我們製作了一段訪問錄音。人在北京,他也安排為我們傳來了相片。一切順利,感謝Hanjin,感謝所有前期工作、後期工作的同學。(訪問稿將於年度文集刊出,密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