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曾经我们是海里的一尾鱼,等待着哪天成年可以浮出水面,看到更为广阔宽广的世界。曾经有个人说长大后要娶你或者说要嫁给你,于是一等便是十年。他搬走了,她移民了。长大后抬起头,浮出波光粼粼的海面,世界却失去了色彩,遗忘了儿时嬉戏那五彩缤纷的珊瑚。如今珊瑚死了,只剩下空洞苍白,那些记忆是真?是夢?

离开学校的我们像鸟儿一样自由,朝着夕阳的余晖奔去,寻找青春的放纵。眺望美好的未来,对于长大充满向往,可是十年之后,面对我们的只有腐朽的社会和阴暗的未来,我们在世界里磕磕碰碰,领悟很很多对人处事的道理,却也忘掉了当初的单纯。如今我们的脚步依然像童年一样仓促,只是追寻的夕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利和情欲。

如流沙般的时间,消散以后就很难再重拾。那份曾经的感动也随风飘走,而放开它的是我们自己,因为握得越紧它就溜得越快。放它自由吧!我们这样想着,比十年前的自己多了一份坦诚和觉悟。同时也缺乏抓紧它的勇气,而它长出翅膀破茧而出,成为了一只瑰丽的蝶,扑扇着华美的外衣离我们而去。而我们只能痴痴地站在原地仰望,那触碰不到的苍穹。年月兮兮,人老花落。

沉溺在青春中的,是街角绽放的花儿,迎风而立,寂寞而坚强。那骨朵儿逐渐绽开枝叶吐露芬芳,只是在这之后迎接的是逐渐凋零的命运,他拿着相机扑捉出那娇艳的色彩,可十年后又是花开花落,他是否还会想起那时街角的蔷薇,开到颓废,寂寞得让人心碎……

以前追逐梦想的我们,拿起手中的吉他、鼓棒,十指在黑白色的琴键上弹奏出美妙的乐章,沉重的敲击声打入心房,叮叮咚咚的六弦琴像阳光一样,心灵微暖。它们悄悄注入了心田,恰似一道清泉,抵达了干枯的麦田,让内心的渴望得到救赎。可十年后,如何才能重拾那份心中的悸动?

来到社会上奔波,最终选择了安逸的生活,听着别人的故事,看别人挥霍青春。镜中的自己变了模样,眼角的皱纹已经藏不住岁月的痕迹,沉溺在别人的故事里,仿佛自己回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依旧挥霍无度的过着,但也无怨无悔。只是现在的自己看着人生斑驳,却逐渐遗忘自己的模样,一切都安然无恙,地球依旧在日夜不息地转动,每天有人来也有人走,除了那面在心中破碎的镜子,一切都很好……

当时向往浪漫的法国,可以为了梦想奔波,积攒旅费。脑海中悄悄建筑起了一座巴黎铁塔,支撑起厚重的梦,直到有一天铁塔倒了,那根支撑梦想的弦也断了。泛着黄的纸页刻录多少铭心的希望,青涩的字迹描述着对未来的渴望,十年前的自己多天真单纯,现在遗忘了什么?在不断为生活奔波的途中,我们迫不得已抛弃了梦想,如今看着那段记忆,如何渴求曾经的自己原谅现在的你?

初恋短暂而苦涩,那个她曾经在我心中是最美好的,即使她焦躁任性,还有大小姐脾气,可我就喜欢宠她。当她靠在我肩头的那一瞬,全世界都握在手中,如何也克制不住那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全世界的冲动。后来怎么分手也忘了,记忆中的她依然姣好柔美,初恋最美也最痛,可现在却连她的名字都忘了。但那份悸动依然藏在脑海深处,这是之后的“她们”所给不了的。十年之后偌在街上重遇,她已为人妻,我已为人父,世界也变了,我们也回不去了。就让那份懵懂留在那名为青春的书里,等待下一个读者……

已经放下了,偶尔在他生日打个电话,说句生日快乐。即使他说:谢谢,你是谁?我也无所谓了。祝他幸福,在这十年里我已经学会没有渴求。已经是隆冬了,希望下次跟你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我的声音不会再那么颤抖。接过身旁那人递过来的美禄,温暖的纸杯在手心里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既然还有那么一点温度,就要无悔地去绽放。我微笑地看着他说:“我愿意”。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那空洞的心似乎也因为这句话得到了一丝温暖。

心似浮雲,若不系舟

還記得曾經寫過的《廣州人》裏面說過:香港這個地方,對我來說也許永遠只會是一個暫時停留的地方。雖然,我不可否認的是,這裡讓我改變了許多,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我站在這片土地上,面向着北面,遠離了故土,看不清她的變化,經歷了生離死別。

一時的懦弱,讓我覆水難收。那段時間很崩潰,太多的東西積壓到一起,排山倒海,太敏感,太多慮,太偏激,太悲觀。我徹底厭惡了香港這個地方,我只想逃,逃到雲南那裡,家家有水,戶戶有花,湖光山色,萬般風情。比這個地方好上太多。我連做夢都在逃離。

前兩天從西安回來,在快要降落機場的時候,看見了香港的萬家燈火。我對自己說:其實也很漂亮不是嗎?

感覺太矛盾,我想逃,但又是有依戀的。一直以來以為自己改變了,但原來骨子裏還是原來的自己。自卑敏感的靈魂在顫抖。

信任、夢想、坦誠、包容。是我看得最重的東西。然而在那段時間我完全體會不到這些東西帶給我的存在感。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我又想把自己封閉起來,同時我又在強顏歡笑。

我在幻想我未來的伴侶,應該要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肯用紙筆和我交談,因為這樣我才有勇氣挖出心裏最深的東西,我說不出來,說著說著說不下去,我更寧願一開始就不說,省得流眼淚。

心似浮雲,若不系舟。

河山大好,我不願被困在一片我並不算太愛的土地上,我寧願坐在一葉扁舟之上,隨江水漂泊,直到遇到越舟子。

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文之由。

【一】小時候在新加坡,我常站在新加坡河望向那個全球最高的摩天輪,一手拿著雪糕,一手朝著天空比劃。夜晚的新加坡河畔燈光並沒有香港的那麼耀眼,而那巨大的摩天輪,就像一個龐大的黑洞,在吸引我的目光,然後將我一點一點地吞噬。
我好想有人能陪我去坐摩天輪,陪我一起去看這個遼闊的世界,一起更加更加的、靠近天空……
可夕陽西下幾時回,我從未踏進過那座摩天輪的小箱子裡。

【二】初二那年,我一次又一次地穿梭在那個神奇的國度,帶著虛幻飄渺的色彩——和虛渺的他。
我終於如願以償的在天空翱翔,俯瞰世界。
他的側臉在夕陽的剪影下顯得特別美好,我還記得彼此推攘著走進黑暗,夜空中嘭地綻放出煙火,主題樂園裡的音樂太催人淚下,他被煙火映成紅色的眸子冷冽明亮,可卻再也見不到了。
回家的路上,我把頭埋進他的肩,吸了吸鼻子,才發現眼角有淚……

【三】沒人能阻擋住時光的流逝,在抵抗無果後,我還是長大了。世界仿佛從繪本,忽然變成了漫畫的風格。
我瘋狂地思念小王子與他的玫瑰,思念等愛的狐狸,思念那個因為嗜酒而嗜酒的酒鬼!
我愛上星空,獨自走夜路的時候只有星空陪著我,那穿越千萬光年的微弱光線,一眨眼就被萬家燈火淹沒,唯有月球和金星始終陪著我,還有調皮的天狼星。
小王子的星球在哪呢?他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地球?說不定這次他能遇見我,教我怎樣種玫瑰。他學會愛玫瑰了嗎?玫瑰那麼美……

【四】早在五六年級的時候,我已熱愛占卜,整天拿著塔羅牌和書找人算,看手相、問星座已經是最基本的了。似乎……還挺准的。
我本以為知道未來,就能決定未來,將它緊緊握在手中,任意左右。可我錯了,錯的離譜!命運豈是我這個凡人能擺弄的?
雖說事在人為,可成敗在天,哪怕手握命運之輪的牌,也不過代表事情有變化罷了,我依舊無能為力去挽回什麼。

【五】雖常被告誡: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結果。可我總有想要彌補什麼的時候。
這一生中,我們撒下那麼多的謊言,或大或小,大能大到欺騙全世界,小能小到即使他知道真相也無動於衷。
可你能欺騙的,全是相信你的人。
如果能重來,我也想誠實地去對待每一個人,不用去圓謊,哪怕傷到自己,也不要讓他對我死心,讓他哭。
但我回不到從前,只能暗自奢望,他能原諒,或者永遠在我的騙局裡活著,永遠不要知道真相。

【六】相邀自殺的情侶,大都是被社會、家庭否定,卻仍舊執著愛下去,永遠在一起的人。
在愛裡,我們所向披靡,沒有什麼能擋住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步伐——永遠在一起,殉情的話,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吧!愛那人愛到要殺死對方、殺死自己。這算成全了?他們終於能在一起了呀!
——不!傻瓜。人本身就是孤獨的個體,孤零零地來到世界上,再孤零零地離開,沒有誰能永遠和你在一起,有些路,你終究要一個人走。
你答應不會離開的,可最後卻還是先走了……呵!

【七】等待,是最初的蒼老。
可我能等,等離開這個世界後,與每一個愛我和我愛的人坦白;等學會堅強面對後,與世界抗衡。
在等待的途中我漸漸麻木掉知覺,看著白發,皺紋爬上我的身體。黑眼圈固執地眷戀我,蹂躪眼下的微血管,肆意吸取氧,留下青黑一片的吻痕。
我仍在等,我知道骨子裡的執著和憤恨會隨著時間推磨碎成渣,我遲早能將它們的粉末拿來沖水喝,扔回身體裡重塑,再不讓自己被同化掉……
所以,我等。

所謂最美

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歡杰倫,杰倫長得也不是很帥啊?我說:杰倫的確不是很帥,但我從來看重的都不是他的相貌啊!再說,有些人,只要看順眼了,其實還是很帥很萌的。

其實在這樣一個靠皮相吃飯的年代,誰不是顏控呢?如果你問我我覺得誰最帥,我會說:那些存在於史書中的美男子們,才是真正的俊美無儔,諸如周小史、蘭陵王、韓子高……正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真正的樣子,只能依憑史官的寥寥數語去想像,那樣才是真正的風華絕代,現實中的人我們可以真實的看到、接觸到,所以就有了不同的觀點和角度,你覺得好看的,我倒覺得未必了。

很久以前看過一部關於唐滌生的話劇(也許是舞台劇吧?),這個出色的作詞家,一生中最迷戀的女人是文成公主,然而他手上的那副文成公主的畫像卻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因為他說:世界上最美的色相是無色無相。

其實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所謂的美與醜,因為誰都能依照自己的審美去判斷,而最美的色相,卻永遠存在於我們的想像之中。

所謂男生女相,女生男相,其實諸相皆空。

有人說三十歲之前的樣子是爹媽給的,三十歲之後是自己得來的。這正好說明,相貌除了是天賜的之外,還要靠個人修為內化而來。正所謂相由心生,善良快樂的人,一般不會有太兇惡的相貌,當然我並不排除有一些特別案例,這說不好,因為天生的相貌不是由自己選擇的。開朗愛笑的人的臉上通常都有很多笑紋,但這些笑紋和憂愁而來的皺紋不同,笑紋是向上飛揚的,那是屬於幸福的痕跡。

什麼是美?有人說要芙蓉如面柳如眉,淡掃蛾眉朝至尊,一顧傾城再傾國的絕色方是美;也有人說五官端正,順眼就挺好;甚至有人說,心靈美才是美……莫衷一是。

觀音法相三千,普渡眾生,那麼我們現在經常在廟堂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她的本來相貌呢?是一個女相?但在日本的觀音卻仍是男相?究竟那個是真?其實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觀音是一種信仰,是一種存在,而不是一種色相。

鏡中人

世有鏡,以正衣冠;史為鏡,以知興替;人為鏡,以明得失。

古人以打磨過的銅為鏡,而在現代科技的發展下,我們打造出了各種各樣的鏡,幫助我們更好的探索這個世界,方便我們的生活。諸如望遠鏡、反光鏡、顯微鏡、三棱鏡、哈哈鏡等等。

有道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在以前,如果我們想要看到千裏之外的景色,就必須要登高,比如說一些名山大川。但其實,有時候受到天氣的影響,即使你站在巔峰,也可能只看見一大片茫茫雲海,而且人類的視界也有極限,再怎麼登高遠眺,也不可能真的像神話中的千里眼一樣。

不過,望遠鏡的發明卻真的做到了傳說中的千里眼。通過望遠鏡,我們可以觀測到宇宙中的星球、星雲、銀河,也可以超越視界的極限,看到千裏之外的景色。

而望遠鏡自從發明以來,除了觀測天體,也被廣泛的應用在軍事用途上。將領們用望遠鏡觀察遠處的地形或者敵方的動態,然後排兵佈陣,決策全在於鏡中所見和自身的智慧。

在我們觀望自己的人生的時候,你又是否有一副“望遠鏡”,助你極目遠方,決策規劃?這幅“望遠鏡”取決於你的志向,如果你有清晰而明確的方向和目標,那麼這“望遠鏡”便可讓你穿越迷霧,讓你看到,哪裡才是你所追求的夢想能夠實現的地方,縱然將來當你遇到路上迷霧的時候,你也能夠明辨方向,而不至於茫然所失。

然而,假如你不能找到自己的想要去追逐的東西,沒有方向,只是四處張望,即使你有再精密的“望遠鏡”,你所看到的也只會是一片白茫茫。就如沒有舵的船,再完美的構造和用料,也不可能讓它揚帆。

然而,有了望遠鏡還不夠,你還需要反光鏡。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最常見到的反光鏡就是安裝在車子上的,它可以讓司機瞻前顧後,大大提高了行車安全。因為它可以讓司機看清路況,知道後面的車會不會“追尾”。

而一面“反光鏡”可以讓我們看清人生的路況。

“反光鏡”讓我們看到曾經走過的路是怎麼樣走過來的,我們做了什麼,才有了現在的結果。也許曾經的自己也許為了一個所謂的“最好”而焦慮,而忘卻了途中的風景,只知道猛衝猛撞,然而這個世界上卻沒有所謂的“最好”,我們為此而不斷追逐,永遠也得不到滿足;也許曾經的自己可以為了一件事而付出一切,最後卻一無所獲,於是現在變得退縮,再也找不回曾經的無畏,自嘲曾經的天真;也許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在某一個領域做得很好,可現在回頭卻發現原來自己做得遠遠不夠,或者發現自己原來已經進步了許多……

除此之外,“反光鏡”還能讓我們看到其他人的步伐,他們是停還是退,是前進還是甚至超越自己,以此為警惕,保持清醒,看清路況,是奮力追上,還是先退避養晦。

人從來不是有了夢想就可以成就,我們的夢想永遠在遠方,而同時做好腳下的事,回顧過去,檢討得失,辨清时势。

你的人生又需要什麼鏡子呢?

後記:這篇文章是杜老師所提供的內地高考題目,是在4D閱讀理解求進班時佈置的。寫了改改了寫,在體育課長跑之後更是疲憊至極,絞盡腦汁,總算拼湊出來。希望這次的試行可以對DSE的新式作文題目更有把握。

“出”永安記

16分,我笑了。雖然心裡苦澀地發疼,但臉上到還是笑得燦爛。

老師仍在專心致志的講課,悄悄在桌子底下看《出永安記》,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住進永安城,老師、同學都隔著布滿青苔的舊城牆,隔著護城河溝退出了這個世界……

在永安城裡我是輟學的孩子,回到嬌蠻跋扈的時代,揮出無力的拳。被糾扯著的頭發、嘶吼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和早已麻木的疼痛,似乎只要一個痞子的笑容,一句混混的稱呼就能承擔下來。
做壞學生往往比做好學生要容易的多。可是,我又要用多少年來換取這一刻的放縱,用什麼去面對手中尖刀上的鮮血留下的遺痕?
我常想,如果考不上,我就不讀了。

孫甫飛說過出來社會很辛苦,所以才寧願輟學一年繼續考高中,可我不同,我已經沒有時間了。高考日趨漸近,既然已經錯了,那就放縱地錯下去吧!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忘掉以前蹺課放縱的時光,拿起那些我愛慘了它它卻不愛我的課本和試卷,祈禱它們能回心轉意給我一個對得起自己的分數。
也許永安城對於凌立來說是個永遠也不想回去的地方,但對於我來說卻是個歸宿。我常常感覺自己並不是活在現實中,而是活在書裡的。我可以憑著記憶在永安城闖蕩,翻過青磚砌成的老城牆,臥在河溝邊聽水聲。我可以感受到綿綿細雨落到臉頰上,落到睫毛上,像精靈的羽毛,安撫著脆弱的心髒。

在斑駁的道路上,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下雨天還會打滑。青石板和青磚給我的感覺總是冰冷,卻又有一絲暖意,的確,這個說法比矛盾還矛盾。呵!但依著東牆抬頭望天,白雲一絲絲的纏繞天空,剛下過雨的牆上滿是濕氣,牆角的青苔和苔蘚肆意生長著,蕭牆後的爬山虎繞到我的背後呼吸,不緊不慢的、那濕濡的空氣。

在胡同裡玩捉迷藏的孩子,嬉笑聲回蕩到好遠好遠,天井滿是老人下棋時棋子壓上棋板有力的撞擊聲,婦人炒菜時油濺爆出來的啪啪聲,還有某家孩子被責打的哭聲與嗖嗖的藤條聲。各種聲音交響在一起,漸漸成了我回家路上的伴奏,小巧的黑皮鞋踏在石板上,腳趾邊的皮料早已磨損,一個小男孩背著黑書包蹦跶著、跳著,嘴裡哼著音樂老師新教的兒歌,閣樓上的大姐姐撫起古琴,傍晚是永安城最嘈雜的時候。

石板橋荒廢了好久,老人口中的大洪水幾乎變成了傳說,往護城河裡扔石子的人越來越少,他們都出去了,離開這個與世隔絕的荒城,只剩我還蹲在河灘上數落日的余暉,逗鄰家的大狗。

他們都走了,漸漸的,永安成了空城。

這座永安城,最後剩我一個人常伴這片青磚敗瓦。孤寂的風呼嘯而過,刮起殘冬的落葉,灰藍的天空下起雪來,白皚皚的雪地上映著16兩個殷紅的數字,仿若落梅。呵!這是我出生以來永安城的第一場雪……

我以為我可以愛你

我以為我可以愛你,在仰望每一個寂靜的星空後。

思緒一點一點地沉澱起來,像是白雪,撒了一地……

每個人都有過去,都有背負著過去陰影的時候。

可好不容易,我放下了,卻再次被揭開,那條醜陋的疤痕。

最後也還是剩我一人,再次仰望蒼穹,仰望那陰晴圓缺的月。

我以為我可以愛你,在細味每一段傷感的故事後。

曾經以為幸福會像仲夏的繁花,開遍山野峽谷,在心裡那個柔軟的角落悄然盛放。

卻突然被一雙腳踐踏成,一地殘花。

直到故事翻開新的一頁,任由刀子劃過臉頰,劃過年歲青蔥的懵懂。

我以為我可以愛你,在淋過每一場青春的暴雨後。

背包裡的雨傘安靜地縮在一角,雨水濡濕了白色的校服襯衫,藍色的校裙,

冰涼的液體沿著發鬢滴下來,肩膀抽搐著,拼命隱藏眼淚。

沐浴在她們看瘋子一般的眼光裡,我唯有微笑,繼續漫步雨中。

我以為我可以愛你,在試穿每一件曼妙的婚紗後。

披上白紗的悸動與那份小心翼翼,或許不需要誰的呵護,我也能走上去,

那滿是荊棘的紅地毯,沒有玫瑰花瓣,只有刺鳥的絕唱。

我總相信,那生生不息的貪戀,會淹沒名為幸福的純白,名為一輩子的守望。

止戰之殤

你是一個戰爭孤兒。

你現在正和你的哥哥逃亡,你的嫂嫂失踪了,父母被榴彈砲炸死,房子夷為平地,哥哥的腿也被水泥板壓傷了,多日逃亡以來傷口已經發炎。

而你呢?當雙親亡故的時候,你在哪裡?

對了,你在學校。你躲在了防空洞裡,直到哥哥一瘸一拐的來找你。

然而,逃亡,對於你這樣一個少年來說,其實是一項很艱鉅的任務。

你和你的哥哥,已經兩天兩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剛剛到達一個小鎮,你們以為可以隨便找個地方睡個囫圇覺,卻發現鎮子上的人已經開始逃亡了!因為,戰火離這裡已經只有15公里了!

15公里!在現代的科技下,那是一個多麼短的距離!而對於流離顛沛的你們來說,又是一個那麼遙遠的距離。你只有逃,不停的逃,要么逃,要么被戰火燒傷,甚至死。

哥哥一刻都不敢耽擱了,鎮子上已經亂作了一團,鎮民衝進超市裡搶東西,你的哥哥也在其中。拖著傷腿的哥哥在人群中那麼的弱勢,人們扭作一團,互不相讓,只為能搶到更多的物資,作為活下去的資本。

你站在超市外面,看著哥哥,滾落的淚水沖刷著你臉上的塵土污垢,沖刷出兩道白坑。

哥哥為你搶到了一雙鞋子,還有兩瓶飲用水。這樣的物資,便可以支持你們走更遠的路了。

換上了新鞋,你卻不甚適應,因為鞋子太大了,刮得雙腳生疼。鞋子只好給了哥哥,你繼續穿著那雙老舊的布鞋。

哥哥小心翼翼的把兩瓶水藏在風衣裡,鼓起的風衣讓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滑稽,可你卻沒心思笑了,你必須抓緊時間離開這個小鎮,因為過不了多久這裡就會遭到戰爭鐵蹄無情的踐踏蹂躪。

小鎮不大,隨著流民的人潮,你們離開了這個小鎮,進入了小鎮外的一片荒野,大片大片的荒野地上長著人一般高的野草,你驚恐的看著周圍,彷彿隨時會跳出來一個手握步槍的人。

以前的你走在這種地方,所擔心更多的是那些虛無縹緲的幽靈,而現在,人比鬼更恐怖,因為人會讓你變成鬼。

哥哥用隨身所帶的小刀割倒了一小片的野草,你睡在上面,無暇顧及天上的繁星如何的璀璨,你太累了。哥哥守著夜,你知道,他也很困,但他還是堅持著,你們已經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清晨醒來,只見哥哥也倒在了身旁,睡著了。你坐起身,哥哥一下就警醒了。

然後,接著上路。

一路的逃亡,伴隨著你們的是飢餓、恐懼、疾病……還有死亡。

你們遇到了嫂嫂娘家的親戚,他說,嫂嫂已經死了。

可憐你的嫂嫂啊!回娘家串門兒,挺著五個月的肚子,戰爭爆發,來不及逃,就這麼一屍兩命。

哥哥忍不住痛哭起來。他的傷勢越來越重了。

終於,你那雙老舊的布鞋被磨破了,碎石扎在腳上,鮮血淋漓。

無奈,哥哥已經無力背著你,就連他自己走路,都很艱難了。你只有一步一個血印的走向下一個小鎮。

聽說政府軍把叛軍在某一個地方對峙,戰火暫緩了它的腳步。

哥哥的傷勢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會死的!

然而,你們沒有錢。或者說,你們身上沒有值得交換的東西。貨幣已經等同於廢紙,只有實實在在的物質才是硬道理。

所以你們束手無策。

沒有地方買藥,沒有地方買食物,沒有地方買一雙鞋。

就在你們快渴死的時候,天上下了一場大雨。

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雨水讓道路變得泥濘難行。不過至少,你們暫時得以緩口氣,先不會被渴死。

你一個人走到了鎮上,鎮民都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你。你襤褸的衣服彰顯了你的流民身份,他們提防著你,害怕你隨時會搶走他們的東西。

在鎮民嚴密的防護下,你的計劃落空了,你本來想著要給哥哥偷一點消炎藥。

哥哥終於還是敵不過疾病,先走一步了。

你把哥哥的衣服撕扯下來,裹住了腳,往哥哥的鞋子裡拼命的塞稻草,終於,你穿上了那雙鞋。

就地掩埋了哥哥之後,你離開了小鎮。

你走在陌生的道路上,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你是在想念家人與和平,還是在思考下一個落腳點和食物呢?我不知道。

你的命運將會如何?我更不知道。

我只知道,戰爭,製造了無數個你。

野草

如果心是一片土地,那麼——
小時候,是一片漂亮的森林
陽光燦爛,雨水充沛

如果心是一片土地,但是——
成長了,是一片被水泥澆死的地
寸草不生,荒蕪淒涼

森林呢?陽光呢?雨水呢?
認清了現實,接受了不公;
那些夢想的化身,
被誅除了。
說服自己親手拔掉,
那些幻夢和妄想。

忽然在某一天,
水泥地上長出了野草——
柔弱的,可憐的
不忍心除去——
反正也成不了氣候不是嗎?

小王子說:星球上埋著可怕的種子——
猴麵包樹的種子。
要是星球太小,
猴麵包樹又太大,
猴麵包樹會把星球撐破的。

格桑花

格桑花
格桑花是幸福的意思,然而這並不特指哪一種花,你隨手指一種都可以說它是格桑花,只要你覺得是就行了。 ——題記

因為一個人,我愛上了這座城,雖然斯人已去,但我依舊在這座舊城留戀徘徊。
我租了一輛路虎,準備從拉薩去林芝。從地圖上看,這兩個地方並不遠,走318國道的話半天就能到。
為免出什麼意外,我為自己準備了大約兩天的干糧,一壺青稞酒當然還有一些裝備,把那隻背囊裝得鼓鼓囊囊的。
我把背囊扔進後座,發動了車子,走上了318國道。
很久以前,我曾經徒步從林芝來到拉薩,而如今,我已經失去了那樣的勇氣,我不敢踏上那條公路,回憶會灼傷我的腳。
「啊呀,拉木措!人間的天湖!你是我心裡的歸宿,雪域的碧玉……」我一邊開著車,一邊唱歌自娛,雖然這首是讚美拉木措的歌,卻是漢語的歌,我的藏語不太靈光,基本和我當年的日語一個水平。
副駕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裡面都是我用卡片機拍的照片,那是西藏的野花,藏民統稱它們叫格桑花,就像拉拉纓是一種野草,具體是哪一種,誰也說不好,反正肯定是遍地長的東西。
我有時候會幻想,有一天這些照片會和我的骨灰一起,散落到天涯海角。不過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感到無語,這文藝小青年的憂鬱,真矯情。
我曾經和一個人討論過,到底有沒有陰間這個問題,他說:寧可信其有。我說,你的執念真大。
其實我不喜歡談論生死,這個題目太廣,太深,說一輩子都說不明白,別等下你還沒鬧明白,就先去了。所以我寧願稀里糊塗的。
約莫過了兩個小時,我距離林芝八一鎮還有293公里。
萬萬沒想到,這破車熄火了。
我一腳揣上了油箱,覺得還是不解恨,連踹帶罵的又是幾腳。
「可惱也啊!!」我學著京劇裡的腔調吼了一句。
太背了,人品太差了……
我拿出手機,想給汽車公司打電話,讓他們來拖車,當我看見信號格上那個小叉叉的時候,我不禁傻了眼。
我又踹了那輛破車兩腳,簡直要迎風流淚了……天殺的中國移動……我拼命的忍住才沒把那台兩千多塊的手機給摔地上。
不知道幸還是不幸,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318國道,總會有車經過,於是我伸出了大拇指,求搭順風車。不幸的是,大概我天生一副賊眉賊眼的衰樣,等到天已經擦黑了,還是搭不到車。
看那些車牌,應該都是漢族人吧?太不幸了,如果我能遇到藏族人就好了……
天已經黑了,我也就不敢走了。晝夜溫差大,我縮進了路虎裡面,睡了一覺。破車雖然破,但還是能夠發揮一下作用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東方才剛剛露出了魚肚白,我胡亂吃了一些乾糧充飢。極目而望,一片蒼涼。
我又花了半天時間去求搭順風車,無果。
我覺得我應該放棄了,再這麼下去,我就該餓死了。
於是我背上了行囊,穿戴上了裝備,把那輛路虎就這樣扔在了路邊,我用GPS記錄了一下我現在的位置,然後把那車推到了路邊。
我覺得我自己太厲害了,怎麼就把那輛越野車推動了呢? !果然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西藏的海拔很高,陽光也很猛烈,所以藏民的皮膚大多數都是黑裡透紅的。我抹好了防曬霜,打著防紫外光的傘,默默的走在公路上。可惜,曬黑了的皮膚,再怎麼樣也回復不到從前的白皙。
我邊走邊唱,從夜上海唱到走四方,從走四方唱到了東風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跨了多少個時代。我儼如一個唱詩的藏民,只是他們唱得是天授的詩歌,我唱的是流行曲。
大約走了五、六公里,我忽然發現手機收到了信號,於是我打了電話給汽車公司,叫他們去拖車,雖然我不能保證那輛車還在不在。
我把那個牛皮紙袋忘在了車上,我丟掉了我的格桑花。
我拿著地圖,前面應該有小鎮,今晚就在那裡過吧。
第二天,繼續出發。
就這樣,我渾身餿餿的,頭髮糾結成塊,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林芝八一鎮。途中,我有過搭順風車的機會,但我放棄了。
我站在冰湖邊,藍天白雲,雪峰湖水。
夏天的湖邊,開滿了格桑花。
我整整花了三年,才敢再回到這個地方,我用了三年來轉過這個身。
我躲在布達拉宮的庇佑下,不敢面對這片花海。
你走了,我也不留了。讓曾經的幸福埋葬在這片花海之下。
今天,我回來了,這里長滿了象徵幸福的格桑花。
我們的幸福釀成了醇酒,醇香醉人。
照片什麼的我已經不去在意了。生死帶走了人,帶不走緣。
我在冰湖邊,叩下長頭。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夜,聽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找你的一絲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