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討厭的年紀

周圍的景色已到十分模糊,發生過甚麼事了?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仍在腦海中浮浮沉沉的是一位少年目無表情,冷冰冰的臉龐。他的四肢無力,看起來疲憊不堪。有點黝黑的雙臂彷彿被地下拉著,手掌向上的,靜靜地垂到地上;他的背彎彎的,頸子微微向前傾;他像被石化了般,一動不動的維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只用瘦弱的大腿支撐起整個人,就像曾嘗試站起身子,卻又被重力狠狠的拉住,束縛住。那時的我好像能理解發生甚麼事,就像能在沒有溫度的石頭中感受到如地獄般的痛苦般,我用手向地下奮力一推,柔弱的身子隨之而動了起來,背脊像被大力推了一把,雙腳踏著瞬速又沉動的步伐。我如離弦之箭般衝到少年的面前,然後毫不猶豫的把少年抱入懷中。從他柔軟的黑髮中,傳來了一點點溫度。「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把頭輕輕靠在了少年的頭頂,雙手放在了他的後頸,我似乎深陷在他逐漸恢復的體溫中。以他駝背跪在地上的高度,似乎能聽到我的心跳。「呯,呯,呯⋯⋯」。我似乎也能聽到。「已經沒事了,我來了。」。我緊緊地擁抱著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隨後,我在一片黑暗中聽到刺耳的鈴聲,當我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被撒上過份耀眼的陽光的,我寢室那雪白的天花板。這一刻,我的思考能力似乎仍未醒來,沒有阻止我再次合上眼睛,就像我必定能回到那少年身邊一樣,但我已經睡不著了。我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撐起了我的身子,手中似乎仍殘留著少年那微暖的體溫。我沒有下床,只盤著腿靜靜地坐在被烈日佔據的單人床上。這時我輕輕伸出了雙手,把手臂往上提,用手把身前的空氣圍了起來,又轉了轉頸子,面向一旁,把頭朝手掌所在的方向傾了傾,但又在中途停了下來,彷彿在擁抱著甚麼。「很溫暖。」明明只是剛剛睡醒還沒開聲,我卻忍不住如此說道。

這位少年在現實中向我表白了,我猶豫了很久,更向友人求助,我本想答應他,但一鼓不知名的感覺,在我耳邊輕聲勸我拒絕。這種感覺非常詭異,不像是嫌惡,不像是憤怒,不像是愧疚,我無法觸及它的真身,卻又感確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也許這只是出於本能的恐懼。我就像是受世界的規矩束縛一樣,就似是它對妄想成為人類的怪物百般阻撓一樣。

我沒有答應他。

當時我十八歲,還記得母親說二十歲就能談戀愛了。之前,我還想著要在二十歲左右找個男友,那我就又能笑話我那畢業時還是單身的姐姐了;然而,我轉眼間就二十歲了。

二十歲是個令人討厭的年紀。

十多歲時,我一直以學業為藉口拒絕裙下之臣對我的好意,更會視早戀的同學為幼稚、不成熟、貪玩。但到了大學,隨著大家認識的人變多,對異性朋友的關係變好,我身邊開始不乏情侶,就連與朋友們的飯聚的話題都圍繞著戀愛,說有人開始戀愛,說自己也想戀愛,說自己找到了對象⋯⋯

有次,我妹一臉驚訝的跟我分享她男友早前就在追求自己,我不以為然,因為這不是甚麼特別的事,而且很容易看出來。我以為我妹早就知道,但她還是表現得很驚訝,嘴裡還重複著「只有我不知道嗎?」

「這是甚麼驚奇的事嗎?」我稍稍提高了音量,諷刺著她。她把下巴收起來,盯著我看,思考了幾秒後,又冷靜地斷言「也是。」「那有沒有甚麼事是會令你驚訝,是你實在沒有想像的?」我又抬起頭,微微仰視著比我高半個頭的妹妹,等待她說出我心中的答案:「你開始談戀愛!」

對他們,屬於那邊的人而言,我談戀愛,就像是天方夜譚,畢竟我也如此認為。

我不會說自己是個遲鈍的人,由於我喜歡觀察和分析別人的言行,我察覺到的事比其他人還要多,只是很多時候會因缺乏經驗而不會輕易下定論而已;但無論是我察覺到的事,還是那些「結論」我都不感興趣。

別人的感情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全都只是一個又一個「事實」,一個又一個由事件的主角自己下結論的事實,與我無關,無法在我心中掀起任何一點漣漪。

我能分析、想像、理解大部分感情,甚至是連環殺人犯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即使別人一輩子都無法接受,一輩子都無法理解,一輩子拒絕與那些野獸共情,我也能解釋他們那滿得溢出來的感情;但唯獨是戀愛,我無法理解。為什麼要作出承諾,為什麼不能作出承諾?為什麼能與人如此親密?為什麼會愛上一個人?為什麼會不再愛一個人?怎樣才算是愛上一個人?這一切對我而言都是如此的不合理,我無法理解,感覺像是一條又一條自相矛盾的公式被隨便堆疊在一起,又無法將乾淨整齊地分類和排列,令我起雞皮疙瘩,甚至有噁心反胃的感覺。我努力解開一條一條的方程式,一個又一個的難題,但「愛情」這道爛題卻又如被放進褲袋的有線耳機,解來解去只令它越纏越緊。我最終放棄了思考。

「愛」就像是小說中,由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組成的一段段劇情,這一切可能只是機遇巧合,只是為了劇情張力和作者的喜好而出現的劇情,這一切都是作者說的算。現實如戲,愛情都是作者說的算,背後甚至可能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背後有「作者」撐腰的虛構作品:電影、小說、漫畫、動畫、歌舞劇⋯⋯才算有幾分真實和邏輯,而現實的親密關係、情侶、愛昧關係、愛情,更荒謬不合理,虛幻不真實卻又真實存在。

正因如此,我才會討厭這個年紀,這種對我而言不真實的東西在這個時候佔據了我視野的每一個角落,無時無刻都傳到我耳中,更不斷在我腦海中浮浮沉沉。

明明感情一事與我的距離如此近,就像是能在我耳邊輕聲細語的距離,但在我看來,它就是在鐵籠的另一邊。那如冬日早晨時的太陽般溫暖的手只要穿過鐵籠之間的空隙,便能觸碰到我,但我們仍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自升上大學,大家自然就會說起談戀愛,說是大學必做的五件事之一,同學們的話題也圍繞著戀愛,甚至有位中學同學擔心我交不交得到男友,只懂讀書的我實在不懂。

即使離開了校園,回到家中我也面對同樣的問題。家妹早就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她沒有上大學,總是在家中無所事事,只懂大聲喊著自己想談戀愛甚麼的;最近她終於如願以償,且她男友又常常到訪我們家,又與家妹表現得特別恩愛,令我想見不到他也難,令我不想起「戀愛」也難。

母親第一次見到家妹的男友後,她問我甚麼時候也交個男友。看得出母親並非出於想抱孫的心情問我,她有四個女兒,我姐姐的女兒都已經三歲了,我母親根本不會缺孫子,她只是好奇我會不會也帶男友回家而已。那時我想都沒想,斬釘截鐵的說:「不會,我不會交男友。」

「那算吧,不交就不交。」她如此回應我。

原本我與母親獨處時,我便自然地撒起嬌來,甚麼事都求助於母親,表現得像一個孩子而非一個已經二十歲的大學生。但就在最近,母親問我戀愛的事時,圍繞著我的一切彷彿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我已經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已經到了該有另一半的年紀,已經到了不該獨自一人的年紀。

但有些事,並非人人都懂,我不懂。無論妹妹解釋多少關於男友的煩惱,我都不懂,所以即使是特別理性的我,聽著家妹的煩惱,也只會越來越煩躁。

那種感覺就像是大部分學生面對試卷上一條比一條更難的數學問題時,因無從下手而生的煩躁和無助感,又如一個沉重的鉛球,把我獨自留在了「放棄」的深潭之中。

而我又照本能似的躲在其中。

青綠山水,千里江山

2022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一套舞蹈詩劇火速出圈,這也是我第一次認識它——《只此青綠》。

《只此青綠》是一部以《千里江山圖》這一幅名畫為創作背景的舞劇。兩位舞劇導演在2003年參觀故宮展出的《千里江山圖》後回到了舞團,創造出來這一部舞劇一舞繪千里江山《只此青綠》。這套舞劇從開始巡演至今,已經演了逾600場,更在今年十月一日上映了電影版。這是舞蹈史上首次將舞蹈詩劇變成電影,搬到了大螢幕上。我想舞蹈詩劇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詞語,所以接下來我所講述的是電影版的《只此青綠》。

整部電影通過“展卷、問篆、初見、唱絲、聽雨、尋石、習筆、青綠、淬墨、苦思、入畫”十一個篇章,講述了一位故宮青年研究員穿越回北宋,以“展卷人”視角旁觀畫家王希孟創作《千里江山圖》的故事。整個故事並不算複雜,但因為整部電影沒有一句台詞,絕大部分的演繹都是以肢體動作進行抽象的表達,所以並不容易理解。我第一次在春晚觀看《只此青綠》的時候只覺得它給人的感覺是美的,是大氣磅礡的,但是這只是《只此青綠》所表達的最淺顯的意思,而深層的含義是在我觀看兩位舞蹈編劇發到嗶哩嗶哩上的幕後實記才明白的。

這部舞劇在創作初期就耗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所有人,包括舞蹈演員、導演、幕後的工作人員都進行了大量的調研,從民間手藝人到故宮博物院的專家,他們都去向他們學習、交流。每個人都抱著一顆極為虔誠的心去創作,不斷的調整細節,力求做到最好。

電影開篇的第一章就是“展卷”,故宮青年研究員小心翼翼的從櫃子里將畫卷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緩緩展開,故事就此開始。“展卷”這一章很短,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過去,但其實“展卷”還有一部分在電影的結尾,讓整個故事完成了閉環。

“問篆”講的是刻制印章的工匠刻章的過程,將這一章放進來的原因是,在傳世的《千里江山圖》上有大大小小幾十個章,卻沒有一個屬於希孟。所以編劇創排了一段刻章的舞蹈,希望能為希孟刻一枚屬於他的章。

在《千里江山圖》這一幅畫中,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青綠山水,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畫作的尾部有一些白色的小點,那是“織絹人”。這一抹微小的白色,被編劇放大,成為了《只此青綠》中獨立的一章。明媚的白晝,機杼聲聲,清脆悅耳,與遠處山林中悠揚的鳥鳴交織成一首自然的交響樂,營造出一種超脫塵世的寧靜與和諧。幾位身著素雅衣裳的織絹人,拿著圓形竹制簸箕,踏著輕盈的步伐緩緩步入畫面中,就像古籍中走出的仕女,帶著一抹不染塵埃的清新與高雅。在這幅寧靜祥和的畫面之外,少年希孟如同孩子一般,眼中閃爍著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渴望。他步伐輕快,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躍入自然的懷抱,去尋找那份只屬於他的創作靈感。眼前的村捨,織女們的笑語盈盈,牧童牽著老牛悠閒地走過,漁夫們滿載而歸,停靠在岸邊,構成了一幅幅生動鮮活畫面。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下起了雨。希孟在描繪山水時感受到了雨滴從天空中落下,他在雨中肆意的奔跑、起舞,盡情述說著自由和喜悅,這就是“聽雨”。少年希孟在淺淺的水塘中迎著雨水,感受著來自大自然的自由暢快。舞動時水面的漣漪追尋著希孟的腳步,泛起波瀾又歸於平靜。

“尋石”這一章跟“唱絲”連接得很好,如果不是字幕顯示了“尋石”二字,我甚至都不知道已經進入下一個章節了。“採石者”爬上高聳巍峨的山峰,只為尋找那一抹最珍貴的青色。“採石者”背著竹簍,自顧自地向上攀爬,少年希孟一臉好奇的跟在“採石者”的身後,一步一步向上爬去。“展卷人”跟在二者的後面,臉上滿是心疼,因為《千里江山圖》這幅畫如果沒有用珍貴的礦物顏料進行作畫,那抹青綠根本就不會保存至今依就帶有光芒。

《只此青綠》在我看來它想表達的是王希孟這個少年用盡一生,只為追求那千里江山的一抹青綠。他年少時在翰林院與同門師兄弟一起點茶、掛畫、焚香、插花,宋朝四雅皆體現於此。舞蹈演員雖然穿著粉色的學子服,但卻不顯得女性化,體現了北宋男子的風雅。整部電影中唯一抹艷色來自於翰林院的女官,正紅色的官服讓人眼前一亮。它打破了人們對於古代的刻板印象,讓人們明白宋朝的女性社會地位是重要的。畫面一轉,鮮艷、活力已然消失,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茅屋,裡面放滿了筆,從制筆的第一步到成功製造出一支完美的筆,當中步驟的繁復程度是難以言表的,但從舞蹈演員扮演的“制筆人”的神色可以看得出來,一支完美的筆是多麼珍貴。這就是“習筆”,從希孟年少時學習作畫到“制筆人”製作出一支完美的筆,千里江山因此而出。

到了我最喜歡的一章——“青綠”。其實這一章是整部劇當中最抽象的地方,因為這一段全靠舞蹈演員進行排列組合,形成不同樣子的山峰。2022年春晚結束後,“青綠腰”也火速出圈,大家都爭相模仿,但是很少人能成功。“青綠腰”就是“青綠”當中最讓人記憶深刻的地方,在導演給出的話術當中,我得知“青綠腰“其實是代表了群山當中的險峰。其實並不是只有險峰,在“青綠”這一章當中,很多動作都有名字,我就不一一說明瞭。“青綠”展現出來的那種意境讓我至今都難以自拔。

電影的發展到了這裡已經漸漸步入尾聲。“淬墨”顧名思義就是製作墨塊。一群工匠冒著大雪,在半山腰一個巨大的山洞里奮力地揉著墨團,雖然是大寒的天氣,但是他們依舊滿身大汗,只為製作出一塊上好的墨塊。

“苦思”這一段是原版舞劇當中沒有的。它所展現的就是,希孟在創作出《千里江山圖》這幅名畫的半年時間內的心路歷程。“展卷人”以旁觀的角度,看著希孟為了畫畫,不分晝夜,不顧寒冷。他希望給予希孟一些幫助,但希孟看不到他,“展卷人”只能以無形的狀態陪伴在希孟身邊。

“入畫”是整部電影的最後一章,也是最感動我的一章。在經過前面的敘述,《千里江山圖》終於被繪制出來,“青綠”再次出現,身姿各異的站在希孟身後,當希孟轉身時背景換成了《千里江山圖》的原作,“青綠”融入畫中,而希孟正式也完成了他的傳世之作。畫面回到了北京故宮博物院展出《千里江山圖》的那一天,人來人往,不管老幼都對這幅畫非常喜愛。當人潮退去,此時的場館中只剩下了希孟和“展卷人”,相隔千年的時空在此時交疊,長長的展櫃兩端,展卷人、王希孟相望無言:一個深鞠一躬,一個作揖致禮。這是文物研究員與研究對象的“奔現”,也是古與今在平行時空的相遇。

我於“青綠”相識結緣於春節聯歡晚會,卻在兩年後的今天依舊對它念念不忘、喜愛至極。因為時間、地區等問題,我至今也沒看過“青綠”的現場版,所以在十月一日的那一天,我拉著我的兩個好朋友直奔電影院,算是了結了我的一個念想。我在看完電影後就開始寫這一篇感想,斷斷續續寫了一個月,不斷的修修改改,到這一版我已經盡力了,心中諸多感受難以用文字體現出來,就不再寫下去了。在文章開首,我曾提到《只此青綠》所展現的深層含義,在這裡我簡單講述一下,《只此青綠》是因為美的呈現而觸動觀眾心弦,這根弦每個中國人都有,那就是我們的中華傳統文化。你以為它不顯山露水,殊不知它早深埋在每一位慕名而來的“展卷人”的基因里。換言之,美與感動本身存在於我們的基因,《只此青綠》所做的,不過是把我們對美的反饋勾了出來。

不祥人(駐站作家)

  13一直覺得這根本是上天作弄,否則自己不會變成正宗的不祥人。13號出生,學號13號,家住13樓。他住公共屋邨,大廈不像私人樓宇般抽起13、14、24等樓層號數。起初他並不察覺,後來當班上流行說鬼故事,提到13是不祥數字後,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與13結下「不祥」之緣。

  應該是3年前唸中一的事,班際旅行,在那輛旅遊巴上,有名同學開始說他的「所見所聞」,繪形繪聲,把愛好此道者都聚了過去。膽小的有些調了位,有些裝著睡覺,有些則不住回頭瞪著那名高談闊論的同學。這名同學在班上不算受歡迎,但自那一刻開始,他身邊就聚集了一群知己,在整個旅行中,總有幾名同學圍著他說這說那。有人更提議把他的「故事」錄下來,放在互聯網播放,說不定可以賺到他們的第一桶金。

  13不是那麼膚淺的人,賺不賺錢沒有所謂,不過當他聽到那個13樓發生的奇幻故事後,心裡一下子就有了想法,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是那麼迷信的人,他的世界才不會被這麼一個數字困住。而且他覺得這只不過是大家旅行無聊時才聊到的話題,過兩天回到學校後就會一切如常。後來13才知道自己是低估了人類的無知,旅行假期後的校園以那名同學為中心,很快連起了其他班上志同道合者。據說還有鄰班同學把那些無聊的事寫在隨筆上,獲得老師的稱許。

  13這時才意識到這個旋渦很大,把很多同學都捲進去,每逢小息有同學在玩球下棋在小食部搶購零食時,這群人就在說他們的鬼故事。13心想這些故事,他要多少就有多少,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懂,根本是烏合之眾。我是住13樓生於13號學號也是13號的異能力者,還有這次考試的名次也是第13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13樓藏著的奧秘。當13有次路過旋渦,衝動說出這句話,接著看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後,他就知道沒有退縮的餘地。

  於是他開始說關於13不祥的故事,聽到古怪聲音,閃過黑影,升降機急墮事故云云,每一件事都聲色俱全,比任何同學說的都吸引。這些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他每次總是加上這句話作結。同學知道他「真材實料」、「絕無花假」,就替他改了個「13號不祥人」的外號。那怕所有他說的事都是他事前從網絡上搜索下來改編的,沒有一件事是他親身遇過,他仍覺得很滿足。13不吉麼,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來,他成為了群組的新核心。至於那名始作俑者,早被他擠到外圍。

  然而所有所有的歹運似乎也在那時候開始,他的成績開始倒退,起初還在15名內,後來分數愈來愈低,名次也愈來愈後。有幾名曾經要好的同學開始疏遠他,很少和他說話。他有一次找他們聊天,他們在他要開始說「見聞」前,就推搪有事做要離開。本來有些新認識志趣相投的同學,可是才隔了一個復活節假,大家好像變得沒有關係一樣。當然班上也不再流行說鬼故事,據說有名同學在隨筆寫下見聞後,被老師召見,批評得體無完膚。一下子,所有事都變得不如意,都是由他住在13樓開始,不,由他13號出生那天已經決定好。13如此覺得。當然他一直沒有告訴其他同學,他每夜都在互聯網上看不同的鬼故事,以便隨時可以捲土重來。他的筆名是13,在每則鬼故事下都會留言,那怕明天要大考小測也阻不了他。

下落不明(駐站作家)

  有一段時間我弄不明白什麼是殭屍戶,總以為那是不再活躍的電子賬戶的別稱,後來才知道自己弄錯了。自互聯網興起,人們交往的模式變得不大一樣,虛擬世界佔了很多人不少時間。有人認真交往,有人曇花一現,來來去去,終究歸於沉靜。看著熟悉的名字由天天在線到消聲匿跡,有時候不免懷念。

  我喜歡玩《Pokémon Go》,為了完成任務加了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玩家。系統需要你跟這些異地玩家交換禮物,才可以捕捉到限定精靈。百多名「朋友」近至親戚朋友鄰居,遠至來自南美洲。有些直到現在也長期在線,有些早已棄遊戲而去。遊戲沒有自由通訊功能,對方消失了,你只能猜測他去了哪裡,連叫喊他一聲也不可能。通常長期不在線,沒有互動,我會把他移除,騰出空間迎接新人。但有幾個人,我猜想會保留一段長時間。

  我跟他們並不認識,然而他們來自的國度卻讓我想「保留」他們。他們分別來自烏克蘭和俄羅斯,都自戰事爆發後不久就沒有再上線。美國遊戲撤出俄羅斯,俄羅斯人想玩也不能,固然不再出現。烏克蘭那幾名居民呢?是生是死,是上了戰場還是躲了起來,從遊戲裡完全看不出來。我猜想有部分人是犧牲了,人走了遊戲賬戶仍在,我想保留它們,至少留個紀錄,也存有少許期盼,它們的主人會再次現身。當然有時候,難免會想,這兩個國家的人會否在戰場上,在不知道情況下把對方的性命奪走了呢?又或者想得美麗點,會否因這遊戲相認而放下武器呢?這個想法確實太天真,但人類文明不應該訴諸武力,我們還有很多不同的解決方法。

  當然在虛擬世界,網絡身分不過是現實世界的分身,不喜歡的話隨時換一個,舊有身分可以保留,也可以刪除。我有時候會幻想這些玩家只是玩膩了,突然有一天想看看遊戲變成怎樣,又會再現身,我當然知道這是奢望。人走了,賬戶仍在,仿如殭屍般存在,沒有靈魂只有軀殼。後來我才知道那些供人買like亂讚的賬戶才叫「殭屍賬戶」,但我已經無法改變那近乎「老頑固」的偏執。

  日劇《dele》講述主角二人組是專門替死者刪走他們在世的痕跡,特別指電子工具上的資料。確實在真實世界,除非你是名人,否則人走茶涼,隨身物品陸續被棄掉,最終就如沒有存在過。反而在虛擬網絡,賬戶仍在,身分不過是變成了不在線而已。偶爾仍有人去懷念你,甚至可能會留言問你一句「你近來好嗎」。假如那電子工具、遊戲可以存活過百年,下落不明者應該多於活躍戶數十,以至數百、數千倍,不過這已經不再是我們可以看到的事,當然我們也不能得知這些工具、遊戲可否存活百年以上。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終究所有人都會下落不明,人走了,賬戶仍在。我比較幸運點,我應該會有一言幾句留在書上,人走了書還在,可能是我繼續寫下去的原因吧!

十月請您對我好些

叮——叮——

陽光穿過茂密的梧桐大道

一輛自行車在人煙稀少的道上行駛著

車主身穿校服是潦草地被掛在身上,頭上也也翹著幾根呆毛,隨著他的目光而去

是一個在人行道上緩步而行的少年,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落下

落在了少年的髮根、身上以及手中的課本上,

少年並未被車鈴聲影響到

反而時不時低頭看向課本,喃喃自語著

叮——叮——

只見少年從自行車上下來

在口中念念有詞的少年身後喊著少年的名字,

也加快了推車的步伐,不稍片刻便追上了少年,少年們並行著。

可少年只看了下他頭上的呆毛,輕輕的皺了皺眉頭便繼續念著,仔細一聽:「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少年見某人專注著背誦,不理睬他。

變抓了抓頭,讓本就潦草的頭髮變的混亂

隨即一鼓作氣搶了少年手中的課本,放在自行車前的籃子裡,頭也不回,推著自行車向前跑了,

少年見手中的課本被友人奪去,也急起身追趕著。

兩少年一前一後的奔跑掀起了風,路邊的葉子被捲了起來,仿佛短暫的擁有了生命,

跟隨著新掉下的葉子,再次隨風而落。

 

遷徙

鼯鼠搬到西海岸已有十年有餘了。

蘑菇森林是他的祖藉,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六歲搬到西海岸。

動物專家們指出,對於許多物種而言,懵懂無知的年紀往往是它們形成習性和行為模式的最佳時期。然而,習性的形成如同紙上初染的墨跡,一旦定格,便難以輕易改變。

鼯鼠深刻明白這個道理。

西海岸和蘑菇森林,這兩片遙遠的土地,孕育了截然不同的語言文化。它們都各自獨奏著屬於自己的旋律。

鼯鼠不是完全的原居民,只能在這陌生的旋律中,努力尋找自己的音符。他學習,他模仿,卻總在交談間,流露出那份不屬於此地的獨特韻味。

小時候,他總是被老師糾正發音,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起來,不同動物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他。有不懷好意的窺探,有恥笑的嘲諷。

「他肯定不屬於這裡。」

「他的口音好重啊。」

鼯鼠臉頰羞得通紅,他學會了沉默,用沉默作為自己的盾牌,抵御著外界的風雨與偏見。

隨著時間的推移,鼯鼠升入了中學。青春期的戾氣與敏感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他意識到,自己與這片土地,有著難以逾越的距離。

和團節的時候,鼯鼠總會總會踏上歸途,回到蘑菇森林。他原以為那裡是他的歸宿、是他的避風港,是他的舒適圈。然而,昔日的夥伴已變得陌生,代溝如無聲的河流,悄然流淌在他們之間。

「還記得班尼嗎?明明是一隻兔子,但總是幻想自己能夠飛翔。」

「所以說嘛,目標和夢想是區別的,聽說他好像已經開始流浪了?拋棄自己的家人而去追求不切實際的夢想,真是自私啊!」

「你們在聊什麼呢?」

「啊不好意思啊沃爾,我們在聊我們的中學同學呢。」

他們談論著蘑菇森林的煩惱與話題,鼯鼠卻無法感同身受、難以融入。

他期盼已久的歸途,魂牽夢繞的歸屬之地,竟然如同一場遙不可及的夢,最終化為了泡影。

鼯鼠的位置很奇怪,他處於西海岸與蘑菇森林之間。他的一隻翅膀觸碰著海岸的寬廣,另一隻則依戀托載他起點的蘑菇屋,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屬於一方。

他是無根的浮萍,他漂泊不定。

動物通行證上,鼯鼠的名字與西海岸緊緊相依。

但心中,鼯鼠卻感覺自己既不屬於這裡,也不屬於那遙遠的故里。

他不知道自己屬於哪兒。

心電圖

倒臥在床上 遼望窗外的櫻花

無力地伸出手 妄想能觸碰那片天

「別傻了」 我苦笑

這荒謬世上 又豈有能容下我的地方?

「為何?」

⋯⋯

想想那群偽君子的笑聲 那無可挑剔的面具

不贈人玫瑰 卻又在背後說三道四

又裝作若無其事 留下一道道傷痕

「別傻了 你只是孤芳自賞」

敢問誰未發聲? 是我南柯一夢。

為何你不發聲? 是我大愚不靈。

「為何?」

⋯⋯

安逸 一切安逸

順遂 一切順遂

正常 一切正常

只是 沒了心跳

⋯⋯

為何?

*左轉90度

如有雷同之疾病篇(駐站作家)

  自幼喜歡聽故事、聽傳說、聽別的國度的林林總總,這或多或少影響了我後來選讀人類學。記得在小學時看過一套叫《太陽之子》的動畫,是講述南美神秘帝國印加的故事,螢光幕上的黃金巨鷹、黃金船每次出現,帶給我的震撼絕不比讀到《一千零一夜》中辛巴達與異獸、巨人大戰低。到了中六選科的時候,契姐指出人類學當中有不少關於民族學、傳說的知識,我認真考慮後,就把它放在第一志願。

  後來,從書本中知道南美有兩個相當特別的古老文化,一個是馬雅,另一個就是印加。兩個曾經叱咤一時的文化,因歐洲人的到來,被逼成為了「歷史」。馬雅文化之所以滅亡,據書本記載是被西班牙殖民野心家消滅,據說動員人數更只有百多人,就把馬雅攻陷了。至於印加文化,沒有這樣的戰爭史流傳下來。於是各色各樣滅亡「傳說」相繼誕生,其中一種講法是歐洲人抵達南美洲後,不單帶來了戰爭、權力,也帶來了疾病,一種印加人從未接觸過的疾病。結果印加人相繼被感染、死亡,就是這樣,一個古老文化戲劇性滅亡了。

  我不是專家,難以判斷這種說法的真偽,但想想早年橫行歐洲的鼠疫,它們帶來的死亡率,以至日後的天花、流感,和我們熟悉的非典型肺炎、新冠肺炎等等,疾病引致一個地方,以至國家、民族滅亡也是存在著一定可能性。當然我們亦不能排除這些說法背後的動機、推搪,惟學術就是可以如此爭論,有人會認為是人為的文化滅絕種族屠殺,有人則認為是生理上帶來的不幸。

  然而,我卻發現同樣的滅亡解釋,也出現在一些我們從未見過的動物(傳說的動物)身上,曾看過外國電視台拍攝渡渡鳥滅亡的記錄片,也說這種僅生存在毛里裘斯島上的罕有鳥類不是死於人類的獵殺,而是死於疾病,疾病來自歐洲人帶至該大陸的獵犬身上。那種病毒在獵犬身上潛伏,就像我們患一般感冒一樣,普通不過,可是當病毒一旦傳至渡渡鳥身上就糟糕了。因為牠們由出現至今從未患過這種病,結果不用多少時候,疾病「屠殺」了整個品種。

  這種類似情況,又可以在人類身上看回。禽流感本身就存在雀鳥身上,後來卻傳給不同動物,如豬、馬,以至人類,曾經有案例說有人被驗出有禽流感,翌日就死亡,由此可以看出跨物種疾病的可怕。因此,大部分國家都嚴格管制外來物種,動物固然容易帶來傳染病,連帶植物,以至泥土都有限制。我們以為平平無奇、沒相干的一些東西,卻可以帶來無窮後患。求學問之所以具趣味,它獨有發展固然吸引學者追尋下去,有時候把相似的東西放在一起比較,互相對照,又有其無窮無盡的妙趣,引人入勝。

中學生應否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

近來科技發展迅速,無論大朋小友人人都「機不離手」,學生濫用智能手機的個案更多不勝數。因此,我認為中學生不應於校內隨意使用智能手機。

第一,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影響自身學業成績。在學習過程中,中文的生僻字和英文單詞常常困擾學生,因此不少學生選擇查字典來解決問題。但智慧手機中的字典和紙本字典,該使用哪一個呢?大部分學生會選擇前者,認為智慧手機中的字典方便快捷,是學習的「好夥伴」。相反,紙本字典厚重如大象、繁多如編程,顯得不堪一擊。但是,學習的目的是速度嗎?學習應該是深刻的。學習的初衷是為了讓你深刻地、牢牢地記在心中,以備不時之需。智慧手機中的字典,一鍵便能清除歷史記錄,那麼查字典的意義何在?紙本字典上佈滿的是你「走」過的足跡,翻找字典時的痕跡、摺痕,始終留存。更何況,智能手機中的藍光會損害眼部健康,長期注視智能手機可能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你會後悔嗎?紙本字典有護眼作用,不少出版社考慮到這一因素,特意將紙張設為偏黃色,起到護眼的效果。所以,在考試過程中,你想的是遊戲畫面還是生字註釋?為了學業查字典,卻「一鍵清空」,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腦袋空空。

第二,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影響課堂學習氣氛。為了讓課堂更有趣、更具感染力、更令學生難以忘懷,不少老師絞盡腦汁。在英文課上,曾經以遊戲的方式活躍課堂氣氛。為了讓學生更投入課程,英文老師特意設置問答遊戲比賽,讓學生使用智能手機回答問題。結果,學生無視課堂規則,如脫韁野馬般放飛自我,利用學習機會嬉戲。本來輕鬆愉快的課堂氛圍,瞬間降到冰點,變得冷清。專心致志的同學也因此受到影響;朝氣勃勃、積極上進的老師更因此大受打擊。鬥志昂揚的學習氛圍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同學們的嬉笑打鬧和老師的唉聲歎氣。本來為增加課堂趣味性而設的遊戲環節,卻被有心之人「踐踏」。智能手機成為「兇手」,是「幫兇」,破壞了課堂的學習環境。

第三,在校內造成沉迷智能手機的潮流。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建議,全球所有學校應該禁止學生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以減少課堂干擾,改善學習。芬蘭禁止七至十五歲的學生在課堂使用智能手機,法國早在二零一八年全面禁止學生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智能手機的存在是為了方便人類,而不是危害人類。當你來到學校時,「低頭族」學生們沉溺在智能手機中,而兩手空空的你,卻顯得像個異類,你只好成為他們的一分子。根據調查顯示,香港中學生平均每天使用智能手機六小時,假日更高達八小時。中學生嚴重依賴智能手機,衍生出不少家庭紛爭、健康問題和學業問題,這逐漸成為一種趨勢。更甚者,有學童在幼稚園時便擁有了自己的智能手機,並因此引以為傲。無論如何,中學生為跟隨潮流,很大機會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這是不可取的。原本智能手機的出現是為了方便人們,現在人們卻依懶、沉迷智能手機,實在是得不償失!

有人認為可以放寬學生在校內使用智能手機,以增學習效能。我不敢苟同,自律不是容易的事。知名明星柯震東曾因吸毒被迫退出娛樂圈,後來想復出卻遭到網友強烈抵制,「金盆洗手很容易嗎?」智能手機和毒品都是容易上癮的,而放寬政策無疑是一種放任不管,智能手機是一種誘因,引誘學生使用。相比之下,禁止學生在校內隨意使用智能手機,以提升教育效能,是更方便、有效的方法。改過自新並不容易。相反,循循善誘地引導學生預防沉迷智能手機,反而更可取。

綜上所述,中學生在校內使用智慧手機,會影響學業,損害課堂環境,盲目追隨潮流,毫無意義。中學生應該跟隨老師指示才可使用智慧手機,而不是隨意使用。比起使用智能電話,大家應好好享受校園生活。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駐站作家)

  人生總有那麼幾次奇妙的經歷,當食物一放進口腔內,你就覺得它是天下第一美味,無可取替。當然這往往誇張了,事後回想總得微調一下,就說是該種類的最佳吧。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前幾年去日本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時,吃到的一盒飯。那是當地一群媽媽經營的店,侍應端來幾個日式便當,打開蓋,是常見的,有醃菜,有肉類,有蔬菜,擺盤精緻,不用吃也知道很美味。那是我還吃得下大碗飯的日子,把便當內的飯挾起,送進口裡,整個人頓時渾身一震,是這種美味。沒錯,是我平生吃過最美味的飯。飯有香氣,且甘甜。曾經有個煮飯專家遊歷各地,教不同地方的居民煮飯,聽來似是個笑話。但有煮過飯的人都知道,米要洗多少次,水要下多少,甚至用不用混合兩種或以上的米類,都非常講究。我也煮飯,但沒有深究,隨意洗好米交給電飯煲後,就去煮菜。這次我卻被眼前的飯征服了,至於吃過什麼菜,就不大記得了。

  通常所謂美味是相對的,也是要看環境的。那口飯之所以特別甘甜,是由於本身的飯香、煮飯人的技術,抑或是遊歷了半天疲憊換來的期待,又或是眼前山色之美令飯香昇華,這些都不得而知,導遊沒有編排我們再回去同一間餐廳,不能證實這所謂天下第一美味是否僅此一次。不過我卻知道從前有一次必定跟身體、環境有關。

  那是我還吃大量牛肉的孩童時代,那一夜我們一家人在巿區留到很晚,回到屯門大興邨時已近深夜。大家肚子餓,父母就帶我們到邨裡的「走鬼檔」,那時候熟食小販每夜推著木頭車出來擺賣,是大家默認的做法。或許有小販管理隊巡視,但年紀太少,甚少九時後下樓,不知道實情。我只記得當時每個檔口都有自己的位置,樓梯前是粉麵檔,老遠就嗅到牛腩的香味。過了社區會堂,有幾檔我時常想吃,但父母卻因為衛生問題不批准我吃的海鮮檔。看著那些貝殼,蜆呀、螺呀、蚶呀,兩眼頓時發光,不過一切只能空想。還有賣糖水的、賣油炸食品的,每個攤檔都亮著「大光燈」、桌椅沒有秩序地排開,當然少不了熱氣騰騰煮食爐的熊熊火焰聲、小販和居民你來我往的高談闊論,非常熱鬧,絕不像現在用手機下單的孤寂。

  說回那一夜,實在太晚了,很多熟食小販都打烊,把桌子、椅子都收在手推車上。粉麵檔仍營業,卻很多食材都沒有了。只有淨米粉。有什麼好吃。我心想,但同時又有點餓,只好順著粉麵師傅的意思點了一碗淨米粉,忘記了有沒有點油菜。米粉端上來,除了蔥,就沒有其他東西點綴。肚子實在太餓,沒法子,吃吧。才放進口裡,那種天下第一美味的感悟又來了。好像是粉麵師傅說的,又好像是父母說的:加腩汁是否很美味呢?我點了點頭,又埋頭進米粉碗裡。

  這應該是與身體、與環境有關,疲憊又肚子餓的身體,再加上是難得的夜深、最後一檔營業、尾聲的食物,大大影響了我的味蕾。後來我再到同一間「走鬼檔」,或去其他店舖,卻再吃不回淨米粉加腩汁的美味。那微小的一碗,是永遠不能再遇到的回憶。僅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