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每當我想下筆描寫我的爸爸,腦海總是一片混亂。爸爸身上有太多太多感動我的地方。我覺得這麼真實的一個人,我不能為了寫好一篇文章而改了他的形象。刪刪改改,希望能寫出我那個在子女面前有點沉默又腼腆的爸爸。

爸爸以往除了沉默寡言,還會繃緊着臉。我那時候還小,覺得爸爸是個謎。早上不見人,晚上才回來,常常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因此,我不曾主動和他說話。

但就是這樣沉默的一個人,總能毫無聲息地讓我紅了眼眶,讓我明白甚麼才是珍惜。

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說爸爸很珍惜我,姐姐和弟弟,我一定會問他這是在我爸爸臉上的那一部分的肌肉讀出來的訊息。但到我開始懂事,我還真的發現爸爸不是面無表情。

爸爸從來不會向我們發脾氣,唯獨是有一次,他和媽媽起了爭執,黑着臉在床上休息時,我傻裡傻氣地走過去問他要不要吃葡萄,他當時很大聲地罵了一句,大約意思是不吃。然後我很難過地跑開了。過了一會,爸爸走出房間,突然半蹲在我面前說:「對不起,我不應該發你脾氣。」我那時心情很複雜,這是第一次有大人向一個像我這樣的小孩子道歉,那屈膝的動作,我不明白其中的意義,但至少我明白到原來一個道歉會讓人心裡不再委屈。

到我成長到會留意別人臉色和心情,我才發現爸爸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他只有對子女這樣。中一,中二的我閒得發慌,而爸爸就是在那段時候轉了工作,不再那麼忙碌。他問我要不要跟他行山,我說:「好。」我無比慶幸自己說了一句好,不然我可能到現在也不理解自己爸爸。

他帶我走了我不曾走過的路,說了很多我不曾聽過的話。他說他很後悔沒有照顧好我和姐姐,他說讀書不要有太大壓力,他說無論有忙碌都不要熬夜。一路上,爸爸間中說一兩句,大部分是我在吱吱喳喳。其實內容甚是無趣,但爸爸好像永遠不會嫌棄,一直在我旁邊聽下去。爸爸花了很多時間,主動融入我的生活,叮囑的內容不再只是流於表面的客氣話,會圍繞着我日常生活。我在想,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人,願意主動成為你的依靠,花那麼多心神力氣,只是為了讓你有人可以傾訴。一定要珍惜那個人,他用行為告訴我,原來一個人好,是可以好到讓人覺得不得不珍惜。

爸爸很珍惜我們一家大小,每次晚飯時間,他會倒一碗啤酒,慢慢喝,偶爾夾些小菜。待我們差不多該飽的時候,才一大口灌下啤酒,又靜悄悄地舀一碗飯,解決餘下的餸菜。他總是要留最好的給我們。

而爸爸又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我有一次打電話給他,想問他今天何時回家煮晚飯。電話中的他客客氣氣地問:「請問那位?」我隨即喊了聲:「爸!」「是阿仔?」我很隨意地回:「是啊!」他卻很高興地說:「哎呀,怎麼今天怎麼這麼好,突然打電話過來?」他的語氣如此得意洋洋,好像女兒打電話給他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似的。我手那一瞬間僵了,就這樣拿着電話貼在耳邊,爸爸的竊喜一下子凝結我所有思緒,電話那頭,他笑語盈盈,而我話到咽喉,又逕自吞了回去,最後我捏一捏發酸的鼻子說:「爸,工作加油。」他樂不可支,忙不迭地說好。他高興得太快,讓我措手不及。他滿足的條件太簡單,簡單到讓我愧疚。

而且爸爸比我家裡所以人更懂我,他能發現我不舒服時會立刻下街買藥,他能在我窘迫的時候主動問我夠不夠錢花,他能在我拿過他給我的錢時說一句:「不要不捨得,錢總要用的。」但真的不想用,因為這張紙因他而變得偉大,我不捨得花掉。他每天戴月披星,回家後仍能明白我的需要,相比之下,我對他的了解如此單薄。不過有一次,我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明白。那天爸爸回家後罕見又地繃著臉,一言不發,我也不敢吭聲。晚上,他在房間接電話,我在房外隱隱約約聽到爸爸說:「今天實在太累了,沒想到會突然漏水。」「趁現在還能做就把工作全都接了。」「人一生沒有好要求了,只是一想到家裡他們住得好好的,我心裡就舒坦,覺得甚麼都值了。」「不工作不行,沒錢孩子怎麼辦?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想給他們。」我那時在房外咬緊牙,不讓眼淚滴下來,想着:我爸沒甚麼能力,可他就是用盡他所能撐起我。

甚麼叫人上人,我想是有一個人願意一直默默地在背後撐起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才算是人上人。

有這樣的爸爸,我無論怎樣努力回報都不及他給我的十分之一。父愛是艱澀難懂,一旦能明白多一點點,能感受多一點點,便會感動到無法自拔。

到底甚麼叫珍惜?我想大概是不留可惜的餘地。

忍一時風平浪靜 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一拐一拐地走近路軌,腳步停到黃線前,等待着列車駛來。我被對面隔着閘門玻璃的發光廣告牌照得一臉慘白,顯得我臉容格外憔悴。我抬過頭來,廣告牌上印着「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時海闊天空」。「 毫無疑問,這又是另一個防止口角和暴力的廣告,我都看過無數遍了,誰還會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嗎?」我獨自對着玻璃幕門喃喃自語。

當我正看得入迷之時,一列快速駛來的列車遮蓋了廣告牌,刹那間打破了我對那句句子的沉思。車門隨着咇咇的警示聲緩緩打開,我趕緊屈身按着膝蓋上的傷患處,狼狽地走入車廂。眼看車廂內唯一的關愛座空着,便一拐一拐地走向它。我用手先按住座位,再小心翼翼地坐下。此時,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向我走來,刻意在我面前叉着腰來回踱步,搖頭歎息。我一直垂着頭,不敢正視她兇神惡煞的眼神,我當時在想 : 「她應該要坐我的位置,但我不是不想把座位讓她,我是真的有需要坐下。」或許一時忍讓真的可以風平浪靜。可惜,我卻不知道這揭開了一場暴風雨的序幕。

一場的暴風雨迅間刮起,皺着眉的老婆婆突然破口大罵:「你這個年輕人身壯力健,竟坐在關愛座上,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懂讓座給我……」我面上浮現起委屈的面容解釋:「我真的有需要……」「 你有需要?你是長者嗎?你理應將位置讓給我。」我還未解釋完,她便搶着說。我發現忍讓是不管用的。回想起剛才廣告牌上的那前半句話──「忍一時風平浪靜」已經無法實現了,我還應該相信接着來的後半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嗎?我就像一個失去指針的羅盤,迷失於東西南北之間,無從理清船舶去向,也找不到平靜的海面。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相信,決定退讓一步,把位置讓給她。我眼中含着淚水,一隻手按着左腳膝蓋,另一隻手撑起沉重的身軀,強忍痛楚,使勁地站了起來。站起來的同時,殘破的褲管不經意地被捲起,露出銀色冷冰冰的金屬支架,我迅速整理好褲管,希望沒有被任何人看到。可惜最後旁人還是看到了,他們不禁嘩然、交頭接耳。乘客們不斷瞄視婆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為我發聲。那位蠻不講理的婆婆繼續罵我:「裝了義肢有什麼了不起?可以坐關愛座嗎?」在眾目睽睽下,她一手推開我,坐到關愛座上,臉上展現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像女王光榮地坐在寶座上般似的。我強忍着淚水,還未到達目的地,就隨意在一個站鑽出車廂,為的只是想躲開這場暴風雨。即使我選擇了退讓,仍看不見廣闊蔚藍的天空,海面仍被洶湧的波濤不斷地拍打着,無法揚帆前進。

忍耐和退讓都不會必然造成完美結果,場面變得風平浪靜的。適當的時候選擇退讓才能找出廣闊美麗的天空,不是遇到什麼事情都吞聲忍氣就定必海闊天空,事情就有更好的轉機。適當時應該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也不必屈服在蠻不講理,人多勢眾之下。

想回現時社會,恆河沙數的欺凌事件又何嘗不是因受害者把所有惡言和痛苦強嚥下去而造成嗎?有時候忍得太多,退一步尺度太多,最終不但不能帶來風平來靜,反之給自己一個無底深淵令自己受苦。

我呆呆地站在月台,目光呆滯,凝視着相同的廣告牌。一列列車駛來,再次打破我對那句子的沉思。

風‧靈

「我想簡單,但社會不容許。」

緩跑道上,一個身影落寞的小女孩一動不動地躺在跑道中央,微風同情般徐徐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細語說服著她的靈魂隨風而去,奔往自由。

「這個城市真催人老,陽光照得人透不過氣來,人人匆匆忙忙為生活掙扎,無閒抬頭看藍天白雲,甚至認為天經地義。」女孩冷淡地說,朝著夜幕伸出她白嫩的手,彷彿想要攥緊什麼似的,可除了黑暗,女孩什麼都看不到找不到,即使是剛才吹起的一陣暖風也幾乎沒有任何一絲殘留的跡象,如夢境般的存在。

「時限將至,我也會被同化,」女孩黯然。

良久,女孩終究從跑道上站起來,盈盈秋水的眼眸充斥着無數的吶喊與恐懼,大眼睛裏魅影憧憧,垂下手,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宛如幽靈般沒歇息地孤單上路,於黑夜中消失殆盡。

若干年後,緩跑道已被改建成城市的「新力軍」之一,而那個從前的小女孩,似乎都長大了,為家庭忙碌,有時仰望著碧藍天空也如同普世般,無動於衷。

「我想簡單,但時間逼使我遺忘。」

默書

每個星期四的最後一課

白髮蒼蒼的語文老師總會和我們默書

看見同學們下筆如飛

我的腦海卻一片空白

只隱約記得那矯情的《出師表》

蘊含著諸葛亮對劉禪的蹀躞不下

是一封因他們將要離別而寫的書信

而我

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感

卻忘記他們之間的對白

此時

內疚,懊悔敲擊著我的心

我看了一眼站在黑板前

如諸葛亮般機智的語文老師

我覺得自己像劉禪般無能

心裡像被千根針扎着

嗓子像被萬隻手勒着

 

 

讀《香港二十八總督》札記-宣誓風波

近期的立法會新科議員宣誓弄得香港滿城風雨,各路人馬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為免心煩氣燥,暫且放下惱人的時事新聞,改到圖書館尋書香去。順手借閱了由張連興撰寫的《香港二十八總督》,這算是一本內地出版的香港本地史著作。張先生長期在人民日報不同部門工作,並多年專門負責港澳台宣傳報道。

據我的認知,在十九世紀時,香港總督要在立法會會議上舉行就職典禮,由首席按察司(香港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監誓,分別宣讀效忠宣誓 (Oath of Allegiance) 和受任宣誓 (Oath of Office) 兩項誓辭。書中記述了十九世紀兩位港督就職時的宣誓風波,倒也有趣,值得和大家分享。

第一位是第六任港督麥當奴 (Sir Richard Graves MacDonnell),他在1866年3月11日到香港,3月12日在立法局會議中宣誓,但負責監誓的署理首席按察司巴爾(Henry John Ball) 遲遲未有出現,在海外殖民地擔任總督多年的麥當奴,等得不耐煩,在無人監誓的情況下,自行宣誓就任港督,當時也無人質疑他的合法性。

張連興的記述未有交代麥當奴的宣誓風波如何發展,這引起了我的好奇,在歷史旨在求真的信念驅使下,我在網上查閱了立法局1866年3月12日的會議紀錄,會議紀錄沒有記載港督麥當奴的受任宣誓(Oath of Office)由何人監誓,也沒有紀錄港督麥當奴曾同時作出效忠宣誓 (Oath of Allegiance) 。換言之,港督麥當奴的宣誓不是只有張連興所述的一個問題,而是有兩個問題—-第一是沒有人監誓,第二是讀漏了效忠宣誓誓辭,理論上麥當奴未有完成就職宣誓。

我接著再查閱立法局1866年3月29日的會議紀錄,港督麥當奴在會議中承認未有在3月12日作效忠宣誓,他要求在席的署理首席首席按察司巴爾即時為他監誓,他宣讀了效忠宣誓(Oath of Allegiance) 誓辭,也順道把受任宣誓 (Oath of Office) 誓辭再讀一次,如此這般,港督麥當奴的就職宣誓才算正式完成。立法局1866年3月29日的會議紀錄記載如下:

With reference to the Minutes of the last Meeting just read, His Excellency observes that, although nothing had invalidated his acts as Governor since his assumption of the charge of the Government, as the authority vested in him is solely derived from Her Majesty’s Commission, yet, as he had not taken one of the two Oaths enjoined by The Queen’s Instructions, namely, that which is laid down in the Imperial Act, 21 and 22 Victoria, Chapter 48, His Excellency proposes therefore to take the Oath now.

Whereupon, the Oath prescribed by the said Act is administered to His Excellency by the Honorable the Acting Chief Justice, who, by His Excellency’s desire, administers to him also the usual Oath of Office, which His Excellency considered had been irregularly administered at the last Meeting.

第二位釀宣誓風波的港督是堅尼地 (Sir Arthur Edward Kennedy)。麥當奴在1872年4月11日離任港督,然後是堅尼地繼任,他於1872年4月16日在立法局會議中宣誓也有風波,負責監誓的同樣是署理首席按察司巴爾。

書中記述堅尼地宣誓時,覺得效忠宣誓誓辭的字眼似乎有點與慣用的不同,於是「立即停下來詢問,這誓辭是否有錯誤…… 司儀回答說,這是代理大法官所擬定的,意思是說這不會有錯,堅尼地聽後接著念下去…… 十多日之後,總督忽然召開立法局會議 ,堅尼地當場向全體議員宣佈,現已證實前次宣讀的誓辭的確是錯誤了……」堅尼地決定在署理首席按察司巴爾的監誓下,重新作效忠宣誓。立法局1872年4月29日的會議紀錄記載如下:

His Excellency opens the proceedings by stating that he has convened the Council more especially for the purpose of rectifying a mistake which had occurred at the last Meeting on his being sworn into Office, in that, whilst the Royal Instructions issued to him on the 13th of February, 1872, directed that he should take the Oath of Allegiance prescribed by the Imperial Act 31 and 32 Victoria, Chapter 72, he had taken the Oath laid down in the Imperial Act 21 and 22 Victoria, Chapter 48, as ordered in the Royal Instructions to his Predecessor, of the 14th October, 1865.

His Excellency then requests the Honorable the Acting Chief Justice to administer to him the Oath of Allegiance required by his Instructions, and such Oath is administered to His Excellency accordingly.

讀歷史可以鑑古知今,十九世紀兩位港督的宣誓風波說明了兩點:

第一,公職人員的就職宣誓是莊嚴的事,他們需要按指定格式宣讀誓辭,不能有錯;

第二,首次宣誓有錯誤時,可以有再次宣誓的機會。

後記

翻閱了多份百多年前的立法局會議紀錄,開會時間由半小時至一個半小時不等,遠少於現在的超長時間會議。當然,讀史書不要盡信,對存疑的事要做點考證查核,才能符合學歷史旨在求真之道。各位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看看有關宣誓風波的立法局會議紀錄:

http://www.legco.gov.hk/1866/h18660312.pdf

http://www.legco.gov.hk/1866/h18660329.pdf

http://www.legco.gov.hk/1872/h18720416.pdf

http://www.legco.gov.hk/1872/h18720429.pdf

調位

今天最後一堂課節

老師宣布要調位

大家都興高采

我的心卻有一種酸味

我不懂大家在想什麼

但我就只想坐在他的旁邊

我手在抖震,我心臟很快停頓下來

明明空調溫度開得很低,我卻覺得很悶熱

老師從公事包拿出新座位表給我們看

這張紙就像鋒利的刀片割我的心

大家都春風滿面期待新的開始

而我卻像踏進冰冷的冬天

同學們有說有笑,我卻獨自一人跟老師談判

「不能」這一句話像利刀刺進我的耳朵

「不能」第二次就直插進我的心臟

「不能」最後一次則像切斷我的呼吸

我的話都蒼白無力,語言根本就無法傳達我的心情

為何我就不能坐在喜歡的人身旁?

我沒有哭,眼睛也沒紅

只是,心中有莫名的,深深的痛

我指手畫腳,想傳達我的不安與惶恐

卻沒有任何人在意

大家都很嬉笑顏開

我也能笑嗎?

後來,老師說

我要學習面對不安和難受

我知道我明白

只是……

每個人都要學習面對不安和難受嗎?

學懂了就會變得堅強嗎?

只是……

我還是很擔心

擔心明天一早醒來我還是不夠堅強

 

籠中鳥

上司要求我想出一個能大賣的商品,聰明的我在一天後便把整份計劃交到了他的面前。上司看過後笑得合不攏嘴,舉起大拇指不斷誇我是個天才。我莞爾一笑,雖然知道那份計劃只是一個炒短線的速食商法,不過,算了吧。

出版商催促我要在月底把稿子寫好,我姑且先答應了他們。出版商過幾天便收到了我新寫好的稿子,閱過後便立即恭維地向說道下個月也請多多指教,還津津樂道這次的作品必定能有高銷量。我莞爾一笑,雖然那萬多字只是我用了兩天時間來敷衍他們的,不過,算了吧。

監製告訴我這部電影請到了豪華的演員陣容,以這群巨星風靡全球的名氣,出來的票房成績必定不俗。監製叮囑我要努力拍好這部片子,不要毀掉了這個次大好機會。我莞爾一笑,雖然認為那種毫無深度、只是用來媚惑觀眾的三流劇本不可能拍得出好電影,不過,算了吧。

身為一只籠中鳥,我的生活過得很快樂。

身為一隻籠中鳥,我在家里充滿了安全感。

身為一隻籠中鳥,我能時常望着碧藍的天際、想着浩瀚的宇宙。

身為一只籠中鳥,我的生活過得很快樂,心里卻難以安樂。

身為一隻籠中鳥,我在家里充滿了安全感,卻沒有一絲的滿足感。

身為一隻籠中鳥,我能時常望着碧藍的天際、想着浩瀚的宇宙,卻無法飛上雲朵之上,看個究竟。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不知不覺間,原來我升上了中學已有一段長時間。到了現在,我仍能依稀記得當初剛踏進學校門口的一瞬間,當時感覺神奇,但轉眼就已經五年了。

小時候,總是覺得未來很遙遠,遙不可及。於是便鬆懈下來,放空未來。誰不知,原來未來正向我悄悄走近,無聲無息的,當我發現他正襲來的時候,已經措手不及。

距離我畢業的日子不足兩年,兩年的時間不算多,也意味著我已經有半只腳踏進了名為「社會」的荒野裏。我很害怕這日子的到來,因為到時候,我再也不是那個能繼續依靠父母、伏於父母的肩膀的人,我必須要自己承擔每件事情,再也不是父母眼中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

每一個天真的小時候,對於將來都必定有著很多的憧憬。我也曾幻想過未來的我,有可能會穿著實驗袍,在大學裏橫衝直撞 ; 有可能會執著教鞭,在訓導著學生;有可能克服了畏高症,去當一名空中服務員。在這些幻想裏,有哪些又真的會實現呢?我不知道。將來的我也許是個做著自己不感興趣的工作,為生活、家人、愛侶而被現實推著走的人吧!

從前,總對將來抱著樂觀的態度。記得我第一篇的「我的志願」上,寫的並不是要做醫生、護士等很多人都希望要走上的路,我當時的志願是想成為一名天文學家,而原因卻是十分單純。那時候我無意中看到了天上的圓月,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月亮,漸漸便對天文產生了興趣。然而,到了現在我才發現這天真的志願終究是沒法實現的,甚至是天方夜譚。因為現實中的我,對物理一竅不通,而且天文學家是一份不切實際的工作,很難去謀生。慢慢地便放棄了這天真的夢想。

到底未來的我,會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呢?我也很好奇這問題的答案。究竟是為了實現夢想而頑固的向現實抗衡,還是被現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放棄美夢呢?

現在的我,已明白到有些事情必須要有取捨。我僅希望將來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過著不必憂愁的日子,偶爾能去去旅行,活得知足、平凡、快樂,我想這樣已經算得上是偉大了吧。但要做到這個目標、要掌握自己的未來,我想就得靠現在。現在的我尚能做的事情,就是為往後的人生做好準備,才不會令自己日後會感到後悔,畢竟後悔這感覺令人十分不安。我也要學會收拾起以往的叛逆,去迎接未來這巨浪的襲來。

茫茫人生會奔向何地,也得要靠未來來吿訴我。但答案,卻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瘋子

執筆之時,已是深宵。

前陣子,終於能和一位從外國回來的老朋友聚舊,雖則不能把酒當歌,但總算能夠坦蕩蕩地談過暢快,真的,我真的是前所未有地感到很暢快,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放得下。
「你們香港人都是這樣神經質嗎?」
「啊,是的。」我不以為然地回答。
「所以特別多瘋子嗎?」

瘋子,這個詞語,不太陌生,也不太熟悉,但住在這個悲情城市,終究會看到幾個吧!

印像中有一個瘋子,最給我一揮之不去的感覺,很怪,很不自在。她是一個化了濃妝的女人,真的很濃,濃得猜不到她的年齡。那個女人,永遠都束起頭髮,最貼切的形容,就是像個鳥巢般,沒誇大,而且,她總會拖着一輛手推車。小學時,有人傳過,那個女人因承受不了離婚的壓力,瘋了。

「就因為離婚?」我的朋友驚訝地說:「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呀!」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他,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因為一件小事而苦惱,因為承受不了壓力而真的瘋了;強迫把自己的稜角磨掉,然後,瘋了;將自己所相信的都拋棄了,為的只是順應別人,然後,又瘋了。

我也會因別人對我的看法,會因學業的壓力,會因挫折,而承受不了,而糾結,而自尋煩惱,而崩潰。對,人的內心就是這樣懦弱。

有時候,看着那些不顧別人,活在自己世界的瘋子,其實也真的很羨慕他們,不用理會世俗眼光,能夠做回自己。

而最可怕的瘋子,不是那些持刀械劫的瘋子,而是那些嘲笑瘋子的人。

瘋子嘲笑瘋子,可笑吧?

兩年前,我當了國際新聞記者

2014年7月31日,我的大學生涯告終,暑假再參加了迎新營,一個月後,在一份「左報」覓得國際新聞翻譯的職位。出於對「左報」的不安,起初對此工作僅抱「袋住先」心態,總想着三個月、六個月、一年後大概便離開,最後一做便是兩年。兩年說長當然不長,但聽從事人力資源的朋友所言,這在年輕一代而言也不算短,那麼到底在這兩年,我學會了甚麼?

不同於我國(香港)新聞,從事國際組基本上無需「跑新聞」,每天只需留在辦公室,翻譯外國傳媒的稿件。這些外國傳媒包括兩種:一種叫通訊社(Agency),它們在世界各地派駐記者,以淺白的英語書寫各地大小事,表表者有三大通訊社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AP)、路透社(Reuters)、法新社(Agence France-Presse,AFP);另一種則是各國的電台、電視台及報章,例如英國廣播公司(BBC)、美國有線新聞網絡(CNN)或《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等。

國際組分工清晰,初入職的翻譯無需自行尋找稿件,自有較資深的職員提供英文原稿,翻譯只需盡快譯好文章,把林林總總的英文稿抽絲剝,化作一篇200-800字(視乎篇幅需要)的中文新聞即可。除了質素,部門也對同事的工作量有一定要求,對於翻譯,部門原則上要求每人每小時譯約600字,可想像約為一至兩篇新聞稿的篇幅。題材方面,初入職的員工會獲發較為輕鬆的新聞(Soft news),例如「大象也跳舞」、「羅浮宮消失了?」等趣聞,時間久了則會逐漸負責更重要的新聞,像「希拉莉病逝」或「土耳其軍隊發動政變」。

在國際組的兩年間,我經手翻譯的新聞無數,由戰時影星李香蘭病逝、拳王阿里過世;到巴黎連環恐襲、土耳其政變;到日本熊本大地震、英國聖誕水災;到英國投票脫離歐盟、特朗普贏得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種種都是學習、都有助擴闊一個人的眼界。我過去不懂日本偶像組合SMAP,因為他們解散,我懂了;過去對亞美尼亞、格魯吉亞這些高加索國家認識不深,因為今年4月當地發生邊境衝突,我學會了,早前更花一個月認識當地風土人情;過去不認識土耳其,因為當地接連發生恐怖襲擊、政變等人禍,燃起我對當地的興趣,這篇文章也在土國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寫成。

兩年以來,我學到很多。不過由於字數已頗多,還是留待下回再分享過往的工作點滴,還有這些日子以來,在亞歐之間所見所聞。其實最不安的日子,還是在那動盪的2014年秋冬之交。經過一些秋與冬……